众生皆苦（四）

叶成宇看着梦魔，目光里都是担忧，

叶成宇那会怎么样？

梦魔看她自己了。

无非两种结果，

一是心魔终于战胜了希柔那一点根本就不该有的信念；二是希柔凭着自己的信念暂时压制住了心魔。

无论哪种结果，都需要希柔自己去挣扎，旁人是帮不上忙的。

梦魔给叶成宇倒了杯茶，叶成宇的手都在抖，他拍了拍叶成宇的肩，说:

梦魔想知道你师父的心魔孽障怎么来的吗?

叶成宇其实是很想知道的，希柔在他眼里宛若一座神袛，他无法想象她这样的人，怎么会生出心魔孽障。

所以他终究是点了点头。

梦魔你师父啊，在没堕魔之前，是神界唯一的一位女上神，身份尊贵，法力高强。曾经以一己之力拯救天下万民，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之中，也一直以救护天下苍生为己任。

这个，叶成宇是知道的，所以他无法想象希柔堕魔。

上神希柔心怀天下。

那一年凡间各地发生水患，神界多数神都置之不理，想要等一等再出手，希柔在天庭看见人们从水面上伸出来的绝望的手，落了泪，他们不是说要护佑苍生吗？

希柔回头看了一眼作壁上观冷漠至极的众神，就庸自想要下凡，执法神一把拉住她，

执法神希柔，还没到时候。

希柔甩开他的手，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希柔我做神贪恋的不是人间香火，我做神是要保护他们的，他们现在深陷水患，也只有你们可以对他们绝望的呻吟置之不理，也只有你们才能冷漠地看着这样宛如人间地狱的场面。

她说完仍觉得不够，又一个冷笑回眸，

希柔任何时候都是救人的时候。

希柔自己下了界，拯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人们为了感谢她，在各地都建造了庙宇供奉她。

自此以后，她在神界的未央宫也独立了出来，除了苦渡哀，她谁也不见，谁也不理，她觉得他们枉为神，神应该心怀天下大爱，不应该是这样的啊，不应该是只为了惦记凡间的香火，不应该是只为了谁的宫殿更宏伟。

他们是神啊，是黎明百姓的希望啊。

梦魔你看吧，你师父做神是异类，做魔还是异类。

这句话没有以往的尖酸刻薄，有的只是嘲讽，嘲讽希柔的执迷不悟，嘲讽她的一意孤行。

希柔有一年去了海外云游，回来时机缘巧合之下路过了一座城，她没来由地好奇人间烟火，于是她抬步走进了那座城，由此，她光辉路途上的心魔孽障也生了。

城里有一座庙，庙里香火鼎盛，而在那庙里最中央的地方摆了一只祭祀用的大鼎。

鼎里插满了香烛，每一只都咒希柔不得好死。

更为可笑的是，那座城是受希柔护佑的。

希柔当即都愣在了原地，她觉得她当年的坚守跟笑话一样，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她心怀天下要遭到这样的诅咒。

她明明保佑他们风调雨顺、安居乐业，到头来他们却诅咒她不得好死。

诅咒是无效的，可妄念是随时随地都可以生长的。

孽障由心生，不死不灭亦难休。

叶成宇说到这里有些难过，

叶成宇师父说她心生杂念无法列于上神之位，她心里其实一直愤愤不平，天下万民受她庇佑却还要这样诅咒她。可她盛怒之下也不过是毁了那座庙宇，并未大开杀戒。师父还是存了怜悯情怀，可是这怜悯不纯粹，于是魔界孤立她，神界不要她。

所以梦魔他们才不待见师父，凡人负她至此，她还是不肯放弃，却又走不出来心魔。

蠢货，实实在在的蠢货。

后来希柔终是凭借自己的信念挺了过来。

她和叶成宇回未央宫的时候，看见未央宫里一片黑暗。

希柔你会害怕吗？

希柔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

叶成宇扶着她的手紧了紧，

叶成宇不会，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害怕师父。

希柔挥手点亮了整座未央宫，烛光摇曳下，她虚弱一笑，

希柔好。

当年叶成宇问希柔可不可以不要离开他?

她说，好，她不会离开。

如今希柔问叶成宇，他会害怕吗?

叶成宇说，不会，他永远永远都不会害怕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