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仍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忙个不停,这样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有天,他兴冲冲的带了个人回来。
回宫里一看,很多宫女侍卫都聚在一起,好像在那里练变戏法,殿里面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花和彩带子,苗苗两手拿满了花,缠着小燕子教,一向文静守礼的妙灵居然在宫人面前弯腰大笑,大家七嘴八舌的,中国话缅甸话都有,热闹杂乱的像在大街上。
司徒目瞪口呆,他曾听小燕子讲过她在漱芳斋里的“奴才”,她叫他们才子美女,说起他们,完全是在说家人说朋友,没有等级之分,他也有幸见到过他们,他们的眼里都有光,好像充满了对生活的希望,不同于其他宫人的死气沉沉,虽然守着礼,但对小燕子是超越了主仆之情的,是一种绝对的敬爱、依赖、守护。
可以想见,小燕子在紫禁城创造出了一个世外桃源,那里人人平等友爱,朋友来了,设酒杀鸡作食的招待,哪怕是敌人来了,也会不自觉的短暂融入那个怡然自乐的氛围中。
如今在缅甸,她竟也做到了。
败给她,他认了。
妙灵一看见司徒,立马收住了笑,不好意思的咳了咳,宫女侍卫们也立马严肃规整起来,忐忑的行礼。
小燕子丝毫没觉得什么,走到司徒面前,两手倏然一翻,不知道从哪变出整整一束花来,这把炫技,让大家眼睛都亮了,差点呼出声来,小燕子得意的把花往左晃晃,又往右晃晃,然后顺手塞到桌上一座佛像的怀里。
这下所有人都倒吸了口凉气,因为这座佛像是司徒花重金锻造的,很是宝贝,平素都是亲自擦拭,根本不让别人碰。
司徒仔细一看,佛像脖子上还挂上了彩带,简直是花枝招展的,他两眼一黑,感觉亵渎了神灵,指着:“小燕子,你赶紧拿下来。”
小燕子看了看,振振有词:“为什么拿下来,他一定很喜欢戴着,你看他笑的多开心呀。”
司徒一时竟无法反驳:“开心…”然后大喊:“这是弥勒佛!”
妙灵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戴着吧,挺好看的。”
司徒彻底愣了,他没见过这样爱笑的妙灵,而且她对佛教的任何东西都珍惜异常,居然不反对小燕子这个行为,还说挺好看。
“妙灵,能不能坚持一下你的审美?”
妙灵从地上拾起一缕彩带,悠悠的挂在到他脖子上,也没离开,几乎贴在他怀里,她的发丝温柔的,不着痕迹的又缓缓贴近了他心里,拂动着,司徒不由神思一荡,笑了起来:“你这是干嘛?”
妙灵轻声呢喃:“能让人笑,不就是美吗?”
司徒发觉妙灵像换了个人,突然鲜活灵动起来,他隐隐有些兴奋,下意识瞧了眼小燕子,看见她正在偷笑,他马上猜到这是她的“杰作”,无奈的瞪了她一眼,将彩带摘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赶快让人收拾干净,我去换件衣服,一会儿出来检查。”说罢就匆匆往里走了,连带来的人也没管。
小燕子急忙凑过去对妙灵道:“他是害羞了,我就说他吃这一套吧。”
妙灵娇柔一笑。
司徒换好了衣服出来,殿中已焕然一新,妙灵正在问他带来的那个人话,司徒一回来就被小燕子和妙灵搞乱了,这才想起来自己带了个人,解释道:“这是我从云南挖来的大厨,各种地方菜都会做,尤其是北京菜,很有会宾楼的味道,”他看着小燕子:“缅甸厨子做的中国菜,我看你吃不惯,以后想吃什么,就让这位大厨给你做,你现在得吃好喝好,多多滋补,吃上面可不能凑合,知道吗?”
妙灵心里一酸,他这么忙,还有空想着这事,她怀孕的时候,他都没上心到这个地步,按照以往她会大度的附和两句,想到小燕子的话,就没吭声儿。
小燕子点头,问大厨:“你会做面吗?”
大厨自信的回道:“五香面、阳春面、八珍面、炸酱面、油泼面、刀削面、烩面…您想吃什么面,我就能做什么面。”
小燕子想了想:“那就做阳春面吧。”
大厨迫不及待大展奇才,苗苗很好奇何为阳春面,眼巴巴的追在大厨后面,跟着去了。
见没外人了,小燕子对司徒道:“做好了,我想给尔康送一碗,行吗?”
司徒一口答应:“行,我带你去。”
小燕子拉着妙灵:“咱们一起去吧。”
妙灵询问的目光望向司徒,司徒点点头,没有反对。
小燕子惦记着箫剑他们和妍雅墨声的消息,试着问道:“司徒,我能不能出宫一趟,去见见我哥他们?”
司徒没有立刻回答,转身去小心擦拭弥勒佛的笑脸,才慢慢道:“我已经见过箫剑了,他知道你的情况。”
“是吗…”小燕子想也是,晴儿瞒不了箫剑尔泰那么久,如果他们不能确保她的安全,恐怕早就有所行动了:“可我还是想见见他们,尤其紫薇,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有没有找我。”
“尔康状态还不稳定,还没彻底想明白呢,万一他突然想找你说话,你不在,说不定又会胡思乱想了。”
“一会儿给他送阳春面,我告诉他就行了,而且他一定想知道紫薇的情况,巴不得我去看看呢。”
“……”司徒背对她沉默着,手上擦拭不停,良久才道:“你不是说,尔康不走,你就不走吗?”
小燕子仍坚持:“那是因为开始你不肯帮忙啊,尔康也自暴自弃,现在你已经变了,尔康也有所好转,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我只是出去看看,又不是不回来了。”
司徒回身,将手中帕子一掷,笑意全不见了,蛮横的说:“你只要出去,我就又变了!”
小燕子懵了,司徒之前还担心她在这儿不安全,要送她出去,还说相信她,现在好像又要性情大变,完全不认账了,于是气鼓鼓的冲他喊:“你的话到底哪句真,哪句假!讲不讲理?”
司徒甩下一句:“不讲!”恨恨的走了。
小燕子愤愤的骂了几句,心里怕他变卦,却是无可奈何的。
妙灵冷眼旁观看的清楚,司徒不讲理的背后是无法说出口的舍不得,他是怕小燕子这一去,就回不来了,因此不敢放任这一点点可能,毕竟,这段日子,可能是他最后能常常看见小燕子的机会了。
她发现释放了对司徒的爱意之后,对小燕子的感觉就相当复杂了,之前还能维持一种理智克制的平衡,现在却抑制不住同那爱意一起到来的,洪流一般的酸涩,她自私的想要小燕子赶快消失,不要再去打扰司徒的心,又想要拥抱小燕子带来的热闹,反反复复,漫长折磨。
小燕子要她把情绪说出来,可她如何面对在司徒心里,不如小燕子的残忍的真实呢?她甚至开始怀疑,小燕子是在以一种洋洋得意的姿态教她,就是要她看清这份真实。
司徒跟小燕子生气,只好妙灵带她去,一路上两人各怀心事,寥寥无话。
尔康精神看上去好了很多,衣着也整洁了,正在专注的看书,他将桌子挪到了牢房仅有的高高的小窗户下,几道光线打到他身上,在一片晦暗中,显得有些神圣。
小燕子献宝似的将阳春面捧到他手里,面汤上浮着的鲜绿小葱发亮,好像在勾引人的食欲,尔康抄起面,吃了一口,飘飘袅袅的热气便将他的眼睛熏湿了,小燕子眼睛也跟着湿了。
妙灵不懂他们之间的深情厚谊,但看这一幕,也有了几分感动,小燕子似乎对谁都是掏心掏肺的,不留余地,这样想着,便有些愧于对她的怀疑,轻手轻脚的退出,并将侍卫也支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
尔康三两口就吃完一碗,小燕子见他没动小菜等其他食物,唯恐他吃不饱,急忙又默契的添上一碗。
尔康又是一口不剩的吃完。
小燕子问:“再来一碗吗?”
尔康轻轻点头。
小燕子想着,有司徒关照,尔康的衣食其实并不差,他这么贪吃,大概不是因为饥饿,自认识他以来,印象中他也从没有这样贪吃一样东西,或许这是他内心最深处的渴望,人只要能吃想吃,就废不了了,于是欣喜的又给他盛了满满一碗。
尔康照旧吃干抹净。
小燕子忙道:“还有呢!”
尔康脸上终于有了些自然的血色,摇摇头,长长舒了口气:“饱了。”
小燕子收拾饭盒,唠家常般的说:“尔康,咱们很快就能出去了,马上就能见到紫薇了,这段时间你一定要好好吃饭睡觉,让紫薇见到一个精精神神的你!”
尔康一想到紫薇,近乡情怯之感就达到顶峰,令他坐立难安,眼见四下无人,他低声说:“小燕子,你先出宫吧,不要再停留了,太危险了!这里的侍卫都是猛白的人,你的身份他不可能不知道,他对你毫不关心,还放任你进进出出,实在太奇怪了!”
小燕子想了想:“大概猛白觉得我对他没什么用吧,但你不一样,我猜,猛白是不是惜才,想我劝你戒了药,好为他所用?不然他也不会再给你三个月的机会,眼看三个月就快到了,你要不要假意投诚,等他放松警惕,再找机会逃跑?”
尔康摇头:“三个月一到,我戒不戒得掉药,都是一死,猛白只是在试探司徒的忠心罢了,也是给慕沙一段时间想想清楚,他根本不信我会归顺,不会自找麻烦留我的!司徒也明白,所以他重心就不在帮我戒药上,现在不知道他是怎么谋划的。”
“他这阵子神神秘秘的,我几乎碰不着他,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是他不会骗我,一定是在想办法救你。”
“他如果顾你和箫剑的情面,为什么早不主动救我出去,直到你来了才救?”尔康急问:“你不会答应了他什么条件吧?”
“没有没有!”事情太复杂,小燕子一时说不清楚:“这里面有点误会,总之,他答应救你,就会救的!”
尔康斩钉截铁的说:“那就好,如果要委屈你,我万万不能接受!既然有司徒相帮,那你就快离开这儿吧!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就太对不起永琪了,我会自责终生的!你不用担心我,即使我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你们,我也需要自由,我不会抗拒走出这个牢笼的!”
小燕子想到来前司徒的反转态度,恐怕她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含糊着说:“我暂时是安全的,等我回去问问他的营救计划再说,不然我也不放心走。”
尔康越想越觉得可疑:“你尽快走,不要等我!司徒虽然帮忙,可我担心这是他们缅甸王室的内斗,咱们不要糊里糊涂成了他们的棋子,做了牺牲品。”
小燕子问道:“你还是信不过司徒?”
“司徒这个人做事总是不按常理出牌,我对他了解不深,谈不上信任,不过他在危急关头保了我一命,我也相信你对他的判断,毕竟他本来没必要蹚这趟浑水,如果他是真心帮我们,还是重感情的!而慕沙,我和她相处这几个月,大概有些了解,她和猛白如出一辙,心狠手硬,不太会感情用事…要知道,有感情的人,是很容易被利用的。”
小燕子认同,虽然她不想承认,但实际上她也在利用司徒对她的感情,让他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慕沙看的很透彻,有恃,才会无恐。可是,感情是她和尔康能平安出去的唯一筹码!
“那天慕沙去问了你和紫薇的故事,听完什么都没说,但我看的出来,她很受触动,之后也没再来找你我的麻烦,她是不是对你有了真感情,我们能不能利用她?”
尔康叹了口气:“我如果肯对慕沙示弱,说点好听的话,也许就能利用她,早逃出去了!可我在清醒的情况下,就是说不出来,我无法作出任何背叛紫薇的事,我宁可一死,换一个‘从一而终’的神话!”
小燕子替紫薇感动,替他们的爱情感动,可她由于务实的性格,多少觉得尔康有点认死理了。
“紫薇对我说过,人生有很多没办法的事,有时候我们为了坚持一种精神,就不得不先顺从另外一种精神,如果你不得已而为之,她会义不容辞的原谅你!尔康,我佩服你对紫薇的从一而终,佩服你愿意做这种精神的殉道者,可以后紫薇不能守着你的精神过日子,她更需要活生生的你啊!”
“小燕子,我并不是迂腐,你知道吗?面对强大凶残的敌人,只有绝对的精神信仰,才能赢得他们的尊重,否则我早没有价值了,”尔康摊开手:“你看,我的躯体早已残破不堪,慕沙有什么可留恋的呢?我唯一值得骄傲的,就是我对国家的精神,恰如我对紫薇的精神,我坚信这是唯一能让慕沙退缩的办法,或许这才是最高明的利用!”
小燕子听君一席话,思想的散点串连成了智慧的光线,茅塞顿开,完全懂得了尔康的坚守,慕沙的沉默…她欢呼着:“尔康!你不愧是我们的尔康!虽然很冒险,但是我喜欢冒险!”
尔康找回了一些自信,微笑起来,站的愈发笔直:“我们要真正打败他们,靠的不是武器,”他食指轻轻一点泛黄的书:“而是这个。”
小燕子心情畅快的出了门。
妙灵在牢门外等她,也不多问,只道:“尔康缺什么用什么,你不方便和殿下说,可以跟我说,我来安排。”
两人一边走着,一边说。
“谢谢你!妙灵,”小燕子尽心争取着:“你和慕沙关系好吗?能不能帮忙劝劝她,不要浪费时间在尔康身上了!或者你们缅甸就没有优秀的男人吗?你给她张罗张罗。”
妙灵面露难色:“慕沙认准的事,劝也没用的,她和一般的女人不一样,不想到了年纪,找个合适的人就结婚了,轻易不动心的,一旦动心,又怎么会轻易放弃呢?不过我看尔康更不是一般的男人,希望慕沙能知难而退吧!”
小燕子问道:“你好像很欣赏慕沙?”
妙灵如实回答:“我不赞同慕沙一些做事的方式,但不能否认,她敢想敢做,能力出众,为我们缅甸女人争取了很多福利,我们都很尊敬她。”
小燕子抛开和慕沙的敌对立场,也暗暗承认她有可取之处:“我第一次见她,她一身王子的装扮,雌雄莫辨的!出使、骑马、射击、打仗…没有她不能干的,确实算个奇女子!如果不是这种局面,我还真想好好认识她一下。”
妙灵可惜的说:“她不比任何一个王子差,出门还是要伪装成王子,唉,生为女儿身,是她的悲哀。”
两人经过花园,似乎听到孩子抽泣的声音,妙灵突然顿住了,甚至有些慌忙的寻着哭声走去。
小燕子紧随其后,几番穿花过草,一个揉着眼睛的小男孩映入眼帘,在他身后,站着一位华丽盛装的年轻妇人。
妙灵耐着性子朝着妇人行了礼:“母妃,是不是丁伦淘气了?”她说话客气,眼神却是质问的。
小男孩听见,张开手扑到妙灵怀里,妙灵蹲下来搂着他,看样子是心疼坏了。
这妇人解释道:“我在教丁伦宫里的规矩呢,这孩子不愿学,我说了他两句…”她又补道:“妙灵,这可是陛下的要求!”
妙灵听出她言下之意是怪不着她,趁机道:“母妃,不如我带丁伦回去几天,我来教他。”
这妇人道:“那你得去请示陛下,陛下要是同意了,我这好说,不然我回去怎么跟陛下交代?”神色却大有得意之态。
妙灵碰了个软钉子,深感无力。
小燕子听不懂她们说缅甸话,也看出了几分意思,这个小男孩应该是司徒和妙灵的儿子,她听妙灵说过,猛白特别喜欢这个孙子,唯恐孙子跟着司徒有异心,不能完全扎根缅甸,立意要从小教育,也是为了钳制司徒,孙子断奶后,便抱走亲自教育,由他最宠信的妃子协管,逢年过节才让他们夫妻接回去住几天,司徒为此和猛白大吵大闹过几次,猛白别的事还能让他,这事却完全不妥协,妙灵常常思儿心切,苦不堪言。
此时丁伦紧紧攥着妙灵的衣襟,眼泪汪汪,生怕被亲娘丢下,小燕子也身为人母,一时想到念慈,顿感揪心,忍不住插嘴。
“妙灵,带孩子走,不要怕她!”
妙灵没干过这么出格的事,有些犹豫。
小燕子提醒:“孩子重要!”
妙灵一咬牙,站起来对妇人强硬道:“母妃,孩子我先带走,我自会去向父王说,如果父王怪罪您,您就推我身上吧!”说罢她拉起丁伦就走。
妇人万万没想到,正要拦阻,小燕子挡在她面前,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她,妇人被盯的发毛,竟不敢动。
小燕子随即拿帕子挥舞几下,先把妇人看了个眼花缭乱,而后突然凭空变出几朵花来,又不知道哪来的火,花一下子烧了起来,妇人以为她是妙灵从哪找来的邪门巫师,和宫人一起吓得连连后退。
小燕子双手合十,还像模像样的念了几句咒语,然后大摇大摆的走了。
妙灵回到宫殿,对儿子嘘寒问暖,亲热的不知道怎么是好,小燕子亦是和蔼的看着丁伦,这孩子长的很像妙灵,一双标准的缅甸式的浓眉大眼,眼窝深邃,不过他不像一般缅甸人的塌鼻梁,幸运的继承了司徒的高鼻梁,整张脸十分立体,头发微微卷曲,皮肤也比其他缅甸孩子白,很像班杰明曾经画的可爱丘比特小男孩,活灵活现的,嘴巴很甜用缅语叫她阿姨。
小燕子摸着丁伦的卷发,笑着说:“小爱神,有一天你拿起弓箭,一定要射准了。”
妙灵安抚好儿子,就准备去找猛白告罪。
小燕子拦着:“你还真准备去啊,你去了只会挨一顿骂,儿子还得还回去!”
妙灵被说中了痛处,愁眉深锁的瘫坐:“那怎么办?父王的命令是反抗不了的,殿下闹那么大,都没管用。”
“那就再闹,你想留儿子在身边,就要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甚至视死如归,别人也许就拿你没办法了呢!”
妙灵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居然把这事说的那么轻松,转念一想,又有什么不可以呢,既然隐忍换不来理解,那就只有反抗了!
“我听你的!”
小燕子很擅长绝境求生,自信道:“你这父王也是人啊,只要他是人,就不能够违反人性!”
入夜,罕见的刮起了大风,一浪一浪的,像是谁悲愤的号叫,猛白不顾夜风难行,亲自登门讨要孙子。
妙灵的脸色苍白如雪,看起来非常虚弱,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和无助,泪光点点,伏地大跪:“父王,求您把丁伦还给我吧!这是我疼了一天一夜才生下的孩子,您带走他,就是带走我的骨肉,我的伤口根本无法愈合,每天都在滴血,现在我的血已经快流尽了,我病入膏肓,支撑不住了!”
猛白对这个儿媳是很满意的,觉得她从无怨言,聪明识大体,孰料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一时大气:“你这是什么话!好像你的父王是一个罪大恶极的强盗!你以为我随便哪个孙子都有心栽培吗?我让丁伦吃最好的,穿最好的,倾注了我全部的心血养育他!多少人在羡慕你们,多少人在埋怨我偏心,而你居然认为这是一种惩罚吗?你是他的母亲,怎么能自私的只想自己,从而去耽误儿子的前程?”
妙灵抗住压力,声声如泣:“父王,请您原谅一个母亲的自私,丁伦需要最好的教育,更需要父母的陪伴啊!如果他不了解父母,怎么能了解自己从何而来,怎么能了解那些伟大的情感,又怎么能掌握您给他规划的大好未来呢?”
“你这是妇人之言,不足为道!”猛白大声命令:“来人,把小王子找出来带走!”
众侍卫鱼贯而入,脚步如雷。
妙灵站起来,伸开手臂挡住:“今天谁都不能把我儿子带走!除非我死!”
猛白未曾发觉儿媳会有这一面,厉声道:“妙灵,你一定是被什么妖女蛊惑了!我看在你生病的份上,不跟你计较,赶快闪开!否则我就给丁伦换个母亲,以后你连一面都见不到!”
妙灵被最后这句话击垮了,颤着身子,说不出话,众侍卫跃跃欲试,要动手拉开她。
小燕子在卧室里,苗苗给她胆战心惊的翻译着,她看的好着急,几乎要冲出去帮她,幸而司徒得到消息,及时赶回来了。
妙灵终于有了依靠,歪在他怀里哭喊着:“殿下!殿下!”
司徒搂着妙灵,凌厉的瞪着众侍卫:“我看谁敢动王妃一下!”
众侍卫看看他,又看看猛白,踟躇不前。
猛白拨开侍卫,气势如虹:“逆子!你是想造反吗!”
司徒堂堂正正的说着自己的语言,清晰异常:“父王,把丁伦还给我们!任何人都没有权利把一个孩子从父母身边抢走,无论你说的有多好听,都掩盖不了你的残忍!”
猛白被他逼的也说起汉语,大概也是不想把父子的龃龉现于人前:“我残忍?你到底明不明白,我这么重视丁伦,是为了不让别人轻视你,为了你在这儿的处境好一点!你居然这样说你的父王,完全不了解我为你的一片苦心!”比对妙灵,语气严厉之下,明显多了痛心。
司徒烦躁回道:“不要说为了我,你总说为了我,其实你从来没有尊重过我的想法,甚至连认真倾听都做不到!”他冷冷的:“为了我…哼,好像父母什么事有了这么个名头,子女都得顺从!不知不觉就陷到这份窒息的爱里,怎么都逃不掉!”
猛白仿佛印证了他的话,固执道:“我不跟你废话,丁伦要休息了,我要带他回去!”
司徒看了眼怀里妙灵乞求的表情,岿然不动:“今天我绝不会让步。”
猛白怪不了他们,只能怪别人,于是揭开了这个心照不宣的秘密,喊道:“你和妙灵一块中了妖女的邪!本来想成全你,谁知道你这么糊涂,尽听那个妖女的挑唆!这阵子和外人勾结来勾结去,不知道搞什么名堂!我不会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你金屋藏娇了!我今天就把那个妖女抓出来,就地正法!”
小燕子筋一跳,小声问苗苗:“妖女不会说的我吧?”
苗苗害怕的话也说不利索:“不…不知道啊…”
司徒气急,松开妙灵,手上抽出一把寒光凛凛的宝剑,上前一步,直逼众侍卫,身姿如山矗立:“不许你说她是妖女!谁敢抓她,我就要谁的命!”
小燕子正准备找逃的地方,听见司徒这话,不由愣神了。
“你居然对父王亮剑,难道你为了妖女,不惜弑父吗?”猛白怒极反笑,冷看司徒的反应,不慌不忙的捏住他的软肋:“你让我带走丁伦,我就不追究妖女的事了,你选一个吧!”
妙灵紧张不已,她没信心了,更为恳切的看向司徒,希望他能感受自己的心情,如果丁伦就此带走,以后他们再想看孩子,就难上加难了!
可是,他的背影都在打颤,他在犹豫,他说绝不会让步,但他还是犹豫了…小燕子在他心中的份量,到底是多重呢?
她不想知道,不想知道!
小燕子护着肚子,亦如置刀山火海,如果只是她自己,她此刻会毫不迟疑的冲出去,可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如果猛白发现她怀孕,她就完蛋了!
司徒突然大笑,笑声讽刺至极:“你真是我父王,你最知道我喜欢什么,在乎什么,可你从不是用来满足我,只会用来操纵我!你到底要操纵我的人生到什么时候?你已经毁了我最珍贵的朋友!还要毁我多少!”他凄声问:“天底下有你这样的父亲吗?”
猛白脸色大变:“你知道了什么?”
司徒眼中泪光闪烁,一字一句的说:“我知道了,其实我只有一个父亲,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猛白扬手给了他一巴掌,之前再生气,他也没对司徒动过手,第一次,给了他一巴掌,不止生气,更真真切切的伤心了。
妙灵惊呼着,上前凝视司徒。
丁伦从房间里冲出来,木玲她们根本拦不住,他匍匐在猛白脚下,不住哭喊着:“爷爷,爷爷!不要打我爹,我听话,我跟您回去!”
猛白却没看丁伦,只是痛楚的盯着司徒。
司徒一指划过肿起的脸庞,冷静说道:“儿子,起来,他不是你的爷爷。”
猛白哆嗦着指他,连话都说不出了。
丁伦哭着摇头:“爹,他是啊!爷爷疼我教我,是我的爷爷!”他又搂着猛白的腿问着:“爷爷,我想爹娘!为什么不让爹娘也陪着我,我想和爷爷、爹娘都在一起!高高兴兴的在一起!”
妙灵泪如雨下。
猛白也被孙子童稚的声音喊动了情,摸着丁伦的头,低头不语。
司徒摘下帽子,解开头发,抓住额前一大缕,用宝剑迅速割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给了我一命,我还你!”他继续的割断一缕缕头发,不停止,接下来,也许就是头颅。
猛白惊看那一地落发,他好不容易设计的一场父子连心,盼到他蓄起了额发,享受到了那血脉原有的温情,终于还是反目成仇,他错了吗?错了吗?
“够了!”
猛白犹如困兽,再猛烈,也受不了了舐犊之情的反噬,他和司徒剑拔弩张的对视中,却渐渐含泪,疲软下来,留下丁伦,颓败的垂着头,顶着大风出门了。
妙灵第一时间去抱住了失而复得的儿子,再也不松开手。
司徒看了他们一眼,扔了剑,失魂落魄的走去了书房。
书房照旧昏暗,无处灯光。
小燕子进门,只能借着门外的光往里看,屋外狂风未停,吹着两扇窗吱呀吱呀,晃来晃去,司徒披头散发,躬着身,两手撑着窗沿,一个人寂然无声。
她走过去,轻轻的说:“司徒,对不起。”她不该给妙灵出这个主意,尽管结果如她所料,可这过程实在伤人。
久久的沉默…也不知在风声下,司徒听见了没有,小燕子再走近了一点。
这才听到司徒开口,声音已干涸:“不怪你。”
他长时间望着窗外一动不动,小燕子甚至猜想,他是在看猛白离去的身影,虽然不大可能,但她就是这样想,说不出为什么,她这辈子没有亲生父亲,皇阿玛就是她的父亲,大概就像她误以为皇阿玛是杀父仇人那种感觉,想要放掉什么,抓住什么,却都不能,茫然而无措,像大海中的小小浮萍,飘荡不知归处,可是飘的够久够久了,即使发现原来自己有一条腐烂的根,也是兴奋的,躲在角落里承认,还是不想砍断。
这大海,即所谓苦海。
她终于亲眼见证了司徒的苦海,她遵守承诺来救他,可她,离开了爱人的怀抱,焉知不是漂浮在苦海中。
窗外是一座座建起的宫殿高峰,一群群吟诵陌生经文的和尚路过,明月都卷进野蛮的风里,不甚清晰,吝啬给人思念的寄托。
司徒长吟一句:“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小燕子抹了抹眼角,关上窗子:“你的头发乱糟糟的,我给你剃头吧,以前…”她换了个名字:“以前,柳青的头都是我给他剃的。”
司徒转头,强颜欢笑的一张脸:“好啊,你帮我剃头,我就实现你一个愿望。”
小燕子把灯都点上:“我最怕黑了,还是亮堂堂的,好不好?”
司徒凝望灯下她不太真实的如花笑颜,“嗯”了声。
小燕子出门去要了剃头的工具,又拎着一壶热水回来,司徒从她手里接过,倒在脸盆里。
小燕子让他坐好,给他系上围布,先用刨花水梳了梳他的头发,理顺了,再用热水把毛巾浸透,敷在他的头顶要剃的地方,待皮肤松软,就开始用剃刀刮头,小燕子的手一下一下的,很轻很柔,让他有些贪恋。
他感到了久违的宁静,这股宁静比刚才的伤心更可怕,让他坚强的眼睛无力支撑,终于流下一行清泪…小时候,母亲就是这样耐心的为他剃头,他至今还能闻到母亲身上的芬芳,然后母亲迎着夕阳和爹打个招呼,去做一桌他爱吃的菜,一天就这么平淡幸福的过去了。
小燕子剃罢,又麻利的将他的辫子扎好,解下围布,拿了镜子给他看:“好了,我的手艺还不错吧?”
司徒看镜中重新半光头,梳着长辫的自己,恍惚道:“这么看又不习惯了,我都快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小燕子难过的看着他脸上的红指印,挤出笑来:“不管是谁,都是你啊,我看怎么都很帅。”
司徒终于被她逗笑了,看到她拿着镜子的手,从袖口里露出点点紫钻,散出一圈圈光,指了指:“这个手镯,你带着很好看。”
小燕子放下镜子,掀开袖口让他看:“这还是缅甸产的呢。”
司徒还是笑,声音清朗:“我知道,缅甸人说这是佛祖的戒指留在了人间,天下无双,应该献给世上最美丽的女人,我看现在是物归原主了。”
“是吗?”小燕子甜蜜一笑,犹如芙蓉花开:“怪不得他会送给我这个,也不告诉我。”
司徒笑容敛去,酸涩的低下头,又忍不住抬头再去看她灿烂的笑,多想永远留住这抹灿烂,深吸一口气:“说吧,你有什么愿望,我都答应。”
小燕子放下手,原准备就出宫的事,和他好好谈谈,现在看来,司徒已经决定让步了,不会强留她了。
她不需要这个机会了,也不想再利用他了,由衷而纯粹的说:“我希望你开心一点。”
司徒一怔:“就这样?”
小燕子轻松的点点头:“就这样。”
司徒觉得她更不真实了,迫切的说:“这个愿望我记下了,我再送你一个,为你自己的。”
小燕子笑了笑:“好吧,那我想看到一种水鸟,名字叫燕鸥。”
“燕鸥…”司徒思索着问:“为什么?”
小燕子柔声细语,复刻着每一个字:“听说它会从几千几万里外,飞回自己的家,而且情有独钟,终生不换伴侣。”
司徒黯然体会这些字里深刻的固执,迷茫的问:“小燕子,你知道几千几万里有多远吗?”
小燕子不料他这么问一句。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很忠于自己的承诺,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所以你放弃自己的生活,也会从我爹之请来找我,你能在最好的年纪等一个不确定的人两年,其他人再好,你也没想过换伴侣,你是不是就像一只燕鸥,承诺了另一只,哪怕你们完全不合适,哪怕你那么喜欢大海…你都必须守着情有独钟的忠诚,飞到几千几万里外的陆地上吗?”
小燕子感到一股钻心的痛,她沉默了,这是她迟早要面对的问题,是啊,她好不容易逃了出来,还要再陷进去吗?回去了,又能和永琪怎么样?她摸了摸肚子,如果回去,对她,对永琪,对孩子来说…也许都是彻底的毁灭。
她打了个寒颤,完全无法回答。
司徒点到为止:“你慢慢想,三天后,我会实现你的愿望。”
翌日,司徒一大早出了门,妙灵带了丁伦去花园玩,孰料三王子气势汹汹的闯进宫来,直接就找到了客房。
小燕子正在专心致志的给玉抛光,忽见来者不善,立刻警觉的站起:“你是谁?”
三王子上下打量着她,用缅语道:“果然说的中国话,”他一直被猛白逼着学习汉文化,早就不耐烦了,因此对中国人更没什么好感:“司徒慕瑜藏着一个这么邪门的大清女人,还经常去看慕沙相中的那个大清废物,父王居然也不管,搞什么鬼!我才要问你是谁,到底什么身份?”
小燕子听不懂,喊了一声苗苗。苗苗就在隔壁,看到凶巴巴的三王子,留了个心眼,让侍女去找司徒和妙灵回来,方才进屋,给小燕子翻译。
小燕子知晓了来人身份,心道不好,勉强镇定:“我是六王子的客人,有什么话让他去问六王子。”
三王子一听,眉毛竖起来:“我就问你!你把南宫母妃都吓病了,练的哪国的巫术?司徒慕瑜胳膊肘朝外拐,和你们这群大清人勾结,弄得我损失惨重!哼,他断别人财路,就不要怪别人断他生路!”他疾步上前拽住小燕子的手腕:“走,跟我去见父王!我倒要弄弄清楚!”
苗苗一边焦急的翻译给小燕子,一边去阻止,被三王子一把拨开,摔在地上,小燕子本来还不愿意动手,一见苗苗倒地,一拳打在三王子眼上,三王子没防备,哎呦一声后退,小燕子快速抽出鞭子。
三王子肿了一只眼,另一只眼就格外清晰,瞥见了她闪耀的手腕,惊呼道:“流光玻紫手镯!这不是父王进贡给大清皇上的新婚贺礼吗?这么珍贵的国宝,皇上肯定是送给皇后,怎么会在你手上!”他联想到小燕子可能的身份,吓了一跳,又想不可能,愈发生疑,猜道:“不会是司徒慕瑜把这贡品偷偷截下来,送给你这个小情人了吧?呵,一定是!这可是铁证如山的大罪!今天我必须抓你去见父王!快给我抓住她!”
三王子带的侍卫欲捉住小燕子,都跃跃欲试,却怎么都近不了身。
场面大乱,苗苗无法正常翻译,小燕子也不知道三王子刚才又说了什么,潇洒的挥着鞭子大喊:“告诉你们,我就是会巫术,我能让你们都变成猪,变成狗,变成乌龟王八蛋!想试试吗?”
她拿着鞭子趾高气扬,好像谁都不怕,一双魄人的眼睛明媚热烈,透着股天真的嚣张,给三王子造成了一股巨大的视觉冲击,他松开了捂着眼的手,盯着这朵浑身是刺的异国玫瑰,迫不及待想要毁掉她的刺,长期屈居在慕沙、司徒光环下的愤懑,他要在她身上找回来。
“听令,必须给我制服她,谁敢后退,就是死!”
这下侍卫们不顾鞭风,纷纷持刀强冲过去,小燕子渐渐力不从心,终究双拳难敌四手,鞭子横飞,被死死按住。
三王子这才过去,脸贴近她,摸着她的珍珠耳坠,满意的甚至说起了汉语:“你变啊,我还真想试试。”
苗苗推着他,情急大叫:“三王子,六王子和王妃很快就回来了,你不能欺负小猫!”
三王子看也没看,就拂开了苗苗,侍卫把她拖了出去。
三王子对小燕子邪笑了一下:“原来你叫小猫,一会儿我就把你的爪子都拔下来!看你还厉不厉害!给我把她绑到床上!”
小燕子剧烈挣扎着:“你欺负女人,算什么男人!你不得好死,会下十八层地狱!”
三王子心情很好的坐下,翘着腿看她大喊大叫:“我们缅甸没有地狱,那是你们大清用来吓唬人的,就算有,我也要和你一起下!”
小燕子手脚都被绑住了,倒在床上动弹不得,三王子让人都出去,不慌不忙的移坐到床上,伏身压上她,拨着她凌乱的鬓发,呼吸侵略:“大清的女人的确很美,香香的,怪不得父王和司徒慕瑜都被迷住了…小猫啊,你说,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小燕子厌恶的已经快要窒息了,她知道自己此时不能嘴硬激怒对方,要拖延时间,等司徒和妙灵来救,皱着眉说:“三王子,你冷静一点!我可是大有来头!你动我一定会大祸临头的,你松开我,我就告诉你我的身份。”
“你别想骗我松开,你不告诉我,一会儿我抓你见了父王,司徒慕瑜早晚也得说清楚!现在…我不关心你是谁,我只想…”三王子眼神暧昧起来,越看她明眸皓齿,越是胸口燥热,色迷迷的扫视她全身上下,轻佻的摸索她腰间,硌住了手,好奇的拽下荷包:“咦,这是什么?”
小燕子这下牙齿都作响,极冷声说:“放下。”
三王子一看她忽而寒冰似的眼神,心里不禁怵了一下,但马上就振奋起来:“我偏要看看!”
小燕子双手被反绑着,使尽全身力气,猛地起身,用头去撞开他,他眼冒金星,后退好几步,小燕子更是头上青紫,发懵的重新倒在床上。
“你死定了!”
三王子缓过来后,胡乱将荷包揣进怀里,再也不留余地,发了狠,一把撕开她的领口,对着她的红唇吞过去。
这种屈辱,让小燕子感到自己快裂开了,她倔强的一偏头,三王子使劲掰回她的头,唇落下去,小燕子找准机会,对着他的下巴就死死咬过去,她甚至感觉自己刺过血肉,咬到了骨头,三王子痛不欲生,一时挣脱不开,嚎啕大叫,下面的手,亦是死命的掐她脖子。
小燕子已经无法呼吸了,她心里疯狂的喊那个名字——永琪!永琪!永琪!救我!救我…
她没有出声,却感觉嗓子都喊哑了,泪水不断涌出,模糊着永琪温柔的笑容,是永琪在说——你知道几千几万里有多远吗?
有多远…
到底有多远啊…
她失去了力气,眼前一片黑暗混沌,比死亡还要可怕,终于等到“嘭”的一声。
却是慕沙踹开了门,她大力拉开失去理智的三王子,怒道:“你这个疯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就蠢到只会用这种下流的方式报复吗!”
妙灵在后面,赶忙跑过去,给小燕子解绑,扶她起来,并用纱巾包住她。
三王子下巴已经疼的没知觉了,激动的说:“我最讨厌人说我蠢!你聪明,还不是也被司徒慕瑜斩断了三四条商路!他不把母后放在眼里,这口气我早就想出了!现在又要把我们变成穷光蛋,你别拦着我,我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那你就找六哥去算账!”慕沙一个回旋踢,将他撂地,冷斥道:“只有最没本事的男人,才会去欺负女人!你赶紧走,六哥看见会杀了你的!”
三王子恢复了些理智,想了想,心里还是怕司徒的反应的,起身要走。
妙灵从背后叫住他,铿锵有力的说:“三王子,告诉你,这位姑娘是我请来的客人,教我大清风俗的,跟六王子没关系!你这样不顾兄弟颜面,公然闯进我家,这么对待我的客人,我一定会禀明父王和母后,讨个公道!”
三王子扭头嘲笑道:“你把儿子从南宫母妃那抢回来,父王恼了你们,才不会给你们撑腰!”
他再一回头,司徒已经站在了门口,他像看见了凶神恶煞,不自觉的害怕的往后退。
司徒看了眼衣衫不整、瑟瑟发抖的小燕子,瞬间怒发冲冠,双眼通红,朝他狠踹一脚。
“我他妈杀了你!”
三王子掀翻落地,司徒揪住他的领子,拳头雨点般落在他脸上,一拳比一拳重。
小燕子喘过气来,弯腰扶着床干呕着,妙灵急忙给她拍着背,一边见司徒对三王子是在下死手,心道还是低估了他的愤怒,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三王子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鼻子、嘴角、下巴都渗着血,几乎昏厥了,司徒尤不解恨,又拿起椅子要往他身上砸。
“够了!”慕沙挡在三王子面前,抓住重点:“六哥,你也不想小燕子的身份暴露吧!一旦暴露,就会给她带来数不清的麻烦,父王想不管都不行了!”
司徒为了小燕子的安全,不能打死三王子,于是将椅子狠狠砸在空地上,随后蹲下,左膝用力压住三王子右肩关节,重重一扭,三王子的胳膊立刻脱臼,他疼的连大叫都叫不出来了,只能滚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
司徒拍拍手起来,同时对慕沙和三王子说:“你们给我记住了,有什么事冲我来!再敢伤害我的家人和朋友,我一定不会留活口!慕沙,父王还有你母后那怎么说,你看着办!大不了就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过!”
慕沙看着地上扭曲窝囊的亲兄长,真恨自己托生成了女孩,很多事一己之力无法抗衡,无奈的叹了口气,着人去抬担架。
小燕子气喘吁吁道:“荷包…荷包…”
妙灵还没听清楚,司徒快步过去,低下身子问:“小燕子,你说什么?”
小燕子艰难的说着,断断续续的:“他拿了…我的荷包…还给我…”
司徒立即去翻三王子的兜袋,找到了贝壳荷包,还到她手里:“是不是这个?”
小燕子含泪点点头,将荷包紧紧捂在怀里,泪水控制不住一颗一颗溢出,司徒细看她脖子、手腕上的勒痕,心都要碎了,想要伸手安慰她,又不知道从何下手。
慕沙见状赶紧抬着着三王子走了。
司徒蹲下,仰望着小燕子,声音轻柔似水,止不住的抱歉和疼惜:“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送你出宫,送你回到你哥身边,好不好?”
妙灵看着司徒手足无措的样子,心酸的别过头去。
小燕子用袖子擦了眼泪:“等我伤好了吧…不想我哥担心,也不想他误会你。”
司徒见她还有心为自己着想,什么都说不出了,喉咙里滚烫的硬块,再也咽不下去,冲到眼睛里,掉下一滴泪来。
妙灵震惊的看向他,跟父王那样决绝的对峙,他都没有流过泪,他说过,男人流血不流泪,此时此刻,他居然流泪了…她心疼的拿帕子想要为他擦去。
司徒挡了一下,站起来拂去那滴泪:“妙灵,麻烦你好好照顾小燕子,明天我送她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