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番外源于十全十美大家族wxq举办的创作活动,任选新还珠中一对cp,为他们在原著的基础上扩写甜蜜故事,遂成此文。———————————————————————————
我坐在被洗劫一空的院子中,不知不觉,又想起初见他的那个下午。
那年我陪母亲去云林禅寺上香,还没迈出殿门,便被从天而降一人吓个半死,这人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哀嚎,我和母亲被堵在门口出不去,惊魂未定,房顶上又轻盈的跳下来一人。
他居高临下的指着地上那人道:“在这儿骗钱,你们也不怕折寿,窝点在哪?说!”
地上那骗子求爷爷告奶奶,给他塞钱贿赂,都没用,只好全盘托出,一把被他提溜起来走。
不防他猛一回头,眼神聚焦到我手上,从骗子手中夺过贿钱,向我快步走来,将钱袋子塞给我,微微一笑:“你被骗了,这串佛珠根本不值钱。”
事了拂衣去,身佩一箫一剑,飒沓如流星。
母亲抚着胸口,除了感激,更多的是不可思议:“在这千年佛寺打人…这人连神明都不怕,没什么能怕的了。”
周围有人情不自禁的鼓掌,侃侃而谈中,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午后炽烈的阳光也比不上他的风头之盛——
江南第一侠,萧之航。
我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必要道谢,才能心安。萧府远近闻名,并不难找,可他无影无踪,难寻难觅。
于是我不再执着于道谢,但我莫名变的爱出门了,也莫名喜欢上了那串假佛珠,走到哪儿都带着,可人不期的时候,反而总能相遇。
达官贵人,贩夫走卒,我迈出闺阁,游走于世间熙熙攘攘的洪流中,才知道不平事太多,而萧之航总会出现在所有不平事发生的地方,人们见他,如见救星,不愧第一侠之名。
可我们相遇却并不相知,我只看着他英勇的背影匆匆而过,不敢靠近,不想打扰,有这样的人存在,我就很安心。他正义的力量会感染,我也学着以天下为己任,看到路边缺胳膊短腿的乞丐,我都会拿出所有的钱救济。
终有一日,熟悉的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你又被骗了,他根本不残疾。”
乞丐立刻手脚麻利的闻声而逃。
我惊愕,懊恼。
他这次没有去追,而是留下来安慰我:“没关系,我会替你讨回来的。”
我诧异他为什么即刻不去,更诧异他对我说话怎么毫无陌生之感,难道他还记得我?我闪过一丝窃喜,又觉得自己多想,他济人无数,习惯的亲和而已,摆摆手:“算了,他是心里残疾,那钱就当给他治病了。”
他一愣,随之莞尔:“他不会念你的好的。”
我反问:“萧大侠帮人,是为了让人念你的好吗?”
他摇摇头:“那就不叫帮人了。”
我们相视一笑,不谋而合。
再之后,我们就经常没由来的遇到,巧合二字解释不了,只有心知道答案,但我们都未宣之于口,我总觉得他不喜欢被束缚,无心婚姻。加之我自认沉静守礼,与他的万丈豪情并不相配。
我的母亲和好友提起他,都感叹萧大侠个性如风,恐不安于家。
慢慢的,我开始克制自己,我怕越陷越深。
成日忧思,终于卧病在床,父母给我请了很多大夫,都束手无策,一日,又来个年轻大夫,信誓旦旦说药到病除,但他行医时旁人不能在侧,这要求有些奇怪,不过权且一试。
我隔着帘子,伸出手让他诊脉,年轻大夫诊了良久,只说:“小姐,你摘下佛珠,病就好了。”
我慌的抽回手,心脏怦怦急跳,无论如何也摘不下佛珠,电光火石之间,我霎时心胸开阔,认命一笑:“大侠也会装大夫骗人吗?”
他的声音有些紧张:“反正小姐总是被骗,再上一次当又何妨?”
我失笑:“可是我已经订了亲。”
他毫不在意,光芒闪耀的自信:“姻缘是天定的,不是人定的,你信不信,你只能嫁我。”
我隔着一层纱看他,他那么端正骄傲的人,如此前来绝不是他的风格,还能是为什么呢?他为我冒了险,接下来还要挑战世俗,冒更大的险,前面会有怎样的轩然大波,即使这次抗过了,和这样一个大胆的人在一起,我的未来是坦途还是荆棘,理智清晰的告诉我——冷静。
我吸了口气,却说:“我信。”
他开心的眼睛像漫天星光,把我的理智吸进去,溢出来不管不顾的欢喜。
人生难得糊涂啊。
后来,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订亲的那家自愿让贤,和我家好说好散,他甚至还和我那位素未谋面的未婚夫成了好朋友。
但父母那一关还是不好过,可我打定主意,他更是风雨无阻的站在我家门口求娶,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终于打动了父母。
鲜衣怒马,十里红妆。
那一天,他春风得意,人道豪侠配佳人,好人有好报。
我们成亲之后,他安稳了很长一段时间,白日专心经营家业,夜晚兴起,会给我吹箫舞剑,学着做一个体贴的丈夫,他很少说甜言蜜语,只是用行动笨拙的对我好。我也不擅长表达爱,以我的温柔润物细无声。
他懂得我,对我说:“雪吟,你的眼睛柔情似水,胜过所有的话。”
我明白他为我改变了很多,侠骨融化于柔情之水,可也会依赖柔情之水长出更硬的骨头,他朋友太多了,不可能一直待在家里,外面很多人也需要他,很快,他早出晚归,来去如风,再度行走江湖,边跑生意边管闲事。
他放心不下我,让我跟他一起走。
我拒绝了,我其实不喜欢出门,更不想成为他的牵绊,我想安安静静的等他回来,让他能卸下满身疲惫,有一个温暖的归处,我将担心和想念尽数藏在心里。
每次回来,他都会给我带个小礼物,一束野花,一支雪花簪,一盒玫瑰胭脂…还有潦倒的被助之人无以言谢,真诚让他带给夫人的新鲜果蔬。
有时候我会想,他娶我,会不会只是需要一个安定的女人,他这样海阔天空的人,爱情对他来说太小了。
后来,我们有了小风,又有了小云。
风者云者,漂泊也。
他对儿女的期许,是自由。
我习惯了这样有幸福有刺激的日子,直到有一次,这刺激太大了,大到我几乎崩溃,他为了救一群被贩卖的孩子,只身入贼窝,寡不敌众,浑身是血的被人架回来,昏迷了整整五天,险些丧命。
我日夜不休的将他从生死线上拉回来,再也忍不住,劝诫他不要再做这些危险的事。
我们爆发了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他失望至极:“雪吟,连你也不理解我?难道我们活着就为一日三餐,吃饱不饿吗?难道要我路见不平,装聋作哑吗?难道要我们的儿女提起父亲,没有任何值得骄傲的事吗?”
我无话可答,我知道理想很伟大,可实现理想的代价更大,我是自私的,承受不住,我只想他好好的,而他应该不喜欢庸俗的我。
所以我们僵持着,困惑着,不知道如何解决理想与现实。
这样过了一个月,遥远的京城传来沉痛的消息,他不胜惋惜的告诉我:“裕亲王战死沙场,福晋跟着殉情了,可怜小格格孤苦无依…”然后他抱起小云,亲了又亲,突然沉默,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雪吟,我答应你,尽量不再做危险的事了,小风是个男孩子,怎么都能长大,可我不能让小云和小格格一样。”
后来他真的很少出门了,他是风暴中心,亦是清明所在,找他的人络绎不绝,他都逼自己充耳不闻,宁愿散尽千金助人,也不再舍我和孩子而去。
我既高兴,又有点难过,不愿抹杀他的天性,真是矛盾。我知道,他比我更矛盾,他的不快乐重重敲击着我,我下意识的鼓励他出门。
他终是出门了,这一出门,又是深夜才见归来。
他神色凝重的向我坦白,一位老伯在他面前长跪,苦苦哀求他救被抢去的女儿,巡抚之子玛璜恶行昭昭,多次强奸民女,致死后弃尸,多少家庭因之破碎,杭州人民恨之入骨。
“雪吟,我又骗了你…我试过了,我想掉头就走,可我做不到!雪吟,我有了家,才更知道我这些事的意义,如果没有我这样的人,就会有更多像玛璜那样的人!我们不能把世界交给他们那样的人,不能让儿女活在那样的世界,对不对?”
我视若珍宝的抱住他:“对!”
我选择了风,却不让他吹向万人,只吹向我,那我为什么选择呢?我彻底放手,让他肆意的,狂烈的吹净所有污秽。
之航,之航,你不骗任何人,那就骗我吧,这个世界聪明人太多,你喜欢我的傻,那我就陪你一起傻,陪你承担所有后果,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果然,疯狂的报复如期而至,他被巡抚安上了青龙帮乱党的帽子,我又一次见他浑身是血,眼睁睁看他被带走,走之前,他剩最后一丝力气,拽走了我的佛珠。
我拼命奔走营救,可我知道,我救不了他,钱在权力面前,一文不值,我们说到底,只是商贾侠客,任凭武功盖世,力拔山兮,也拗不过那黑暗中翻云覆雨的手腕。
刑场之上,我一身素衣,终于又见到了他,他消瘦憔悴,却还是站的笔挺,江南第一侠的风骨,不为任何人弯腰。
他看着我的眼睛,大义凛然:“雪吟,我先去了,没什么可怕的,生死算什么,我们还有生生世世。”
我和他对视,没有哭,也没有说话。那一瞬间,我对他的爱到达了顶点,生死的确不算什么了。
我知道,他能在我的眼睛里听见我所有想说的话,在被砍头的前一刻,都是笑着的。
那些被他救过的百姓都发自内心的跪下痛哭,他死了,人们却见证了一个英雄的诞生。
萧家子弟十九口随之罹难。
我们的家被毁的一无所有,只剩我独自坐在院中回忆,等待着最后的斩草除根。
一名狱卒冒死前来,交给我一封之航狱中写的信。
我打开,只有短短两句话——
“当我的热血洒在断头台上,才是那个值得你爱的萧之航。
当我们把善良和希望吹遍每一个角落,我们才永不消亡。”
狱卒还告诉我,之航受尽酷刑,每日每夜都靠着抚摸一串佛珠平稳心绪,他说要带着这串佛珠死去,这是他和爱妻来生相遇的凭证。
我终于不再抗拒悲痛,哭的肝肠寸断。
可我没有时间哭泣和回忆了,我必须坚强起来,小风才七岁,小云才六个月大,我要他们活下去,我要之航的骨血延续下去。
我摸着儿子的头:“小风,你的妹妹还小,她什么都不知道,也许可以快乐的活着,可是你已经七岁了,你亲眼看着你爹的人头落地,他的血洒在行令牌上,别人叫他匪首,”我禁不住哽咽,替之航委屈:“你信吗,儿子?”
小风出奇的冷静,坚定摇了摇头。
我欣慰极了,我的儿子,七岁就长大了,我有预感,他和小云,将是我和之航的福报。
我紧紧搂着小风,这是我们母子最后的温存了:“小风,不要执迷于报仇,仇恨带来的只有痛苦,你要好好活着,哪怕忘掉爹,忘掉娘,但是一定不能忘记妹妹,你要找到她,和她团聚。”
小风说记住了,我知道这孩子像之航,刀刃加身不改其志。
我将孩子们送往一南一北,防止被一网打尽,临别之际,我扶着小风的肩膀又说了一遍,不要忘记妹妹,世事难料,我不知道孩子们会有怎样的结局,我要小风带着这个嘱托坚持对生活的希望,我要小云知道在世上还有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
孩子们走了,马蹄声踏破家门,我在一片火海中挥剑自刎,只有我死了,孩子们才能有更多生机。只有我死了,之航才能不孤独。
我亲爱的小风小云,可怜的孩子们,你们会懂爹娘的吧,愿你们同样得遇爱情,为理想奋斗终身。
爹娘不能陪你们长大,只因已经化作风,化作云,在每一个黎明和黑夜拥抱你们,如果你们想爹娘了,不如和怀念我们的人一起,且看云飘,且听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