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3. 我在
店主没听懂，但闻言还是点了点头，“客官，您放心好了，我办事绝对可靠！”
戴着面具的男子似乎对他的承诺很满意，拿出几颗金稞子赏给他，仍摇着扇子，款款走出了装潢华丽的胭脂铺。
“店家，您知道刚才那位公子是谁吗？”后院作坊中一个做口脂的姑娘不知何时停下手中的活计来了前面的铺子，在他身旁小声道。店主不明所以，摇了摇头。
那姑娘叹了口气，“他姓城，是谁您还不知道吗？”
陛下？！店主身形一晃，浑身失力，几乎软倒，方才做成一笔大生意又收下打赏的金稞子的喜悦消隐无踪，只剩下惊惶。陛下竟然私下购入月麒香，还一下子买这么多？而他还误打误撞知道了这些月麒香的用处... ...冷汗浸透了他绣工精细的衣衫，他却没觉得可惜，五感被恐惧压制，他整个人不住颤抖。
“此事，不许有第三个人知道！”他强自镇定道，左脚绊右脚跌跌撞撞地坐回柜台后。
军营，中军帅帐。
“洛枭哥哥，九幽使者前来拜会，要见吗？”雪凝烟撩开帐门跑进来，双颊绯红，微微地气喘。
洛枭没有回答，放下手中的军报，将桌案上尚温热的茶递给她，“烟儿，别着急，先吃口茶缓一缓再说。”他骨节分明的手捏了捏雪凝烟略带婴儿肥的脸，冰蓝色的眸子里有几分促狭的笑意。雪凝烟倒也不恼，任由他的体温将她冰凉的脸颊暖得微微泛红，“洛枭哥哥，你要见那个使者吗？”
“烟儿觉得呢？”洛枭不答反问，收回了手。
雪凝烟略一思考，“烟儿觉得，若那九幽来的使者的确是来拜会的，洛枭哥哥理应见他，可万一他不是，既然进了军营看到了不该看的，就万万不能再让他回到九幽报信！”
“不错。烟儿长进了！”洛枭笑着赞了雪凝烟一句，转而下令，让侍卫们带使者进来。
寰忘园，寝殿密道。
不足一人高的密道十分狭窄，石壁平整光滑，一看就是有年头了，油灯昏黄的光线只能照亮几步之内，积灰不薄的石砖会随步伐发出沉闷的轻响。
她不急不缓地前进，白皙纤长的手划过被油灯照得昏黄的石壁，十指指尖沾了灰，银发凌乱地披散，顺着脊背倾泻一地，一如流星耀眼的彗尾，也像她一样，覆盖了不见天日的尘灰。
油灯光线一暗，她如同断了线的偶人，倚着石壁滑坐在地。
女子不自知地蜷缩成一团，素白的裙裾被积灰脏污，可是她毫不在意。油灯坠地，点着了素绢的一角，火星顺着绢布不断向上蔓延，素白的织锦被焚烧成灰她小臂上的束缚倏然消失。依旧光滑的肌肤上，密密匝匝已经全是狰狞的殷红，再看不到半分白皙。
浅淡的痕迹环绕手腕，魅紫色的瞳孔变成妖异的赤红，她眨眨眼睛，利落地站起，尽管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眼神却平淡无波，似乎疼痛并不能阻止她想做的事。
“洛枭，你会记得我吗？”她喃喃道。
空旷的甬道中，没有人回答。
她没指望有人回答，弯身捡起已经熄灭的油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向密道看不见尽头的黑暗走去。
良久之后，深林中一块半人高的石头被轻轻移开，一个女子从山岩的豁口钻出来，看着樱花盛放的梅坞，薄唇勾勒出一抹温柔遣倦的笑。
茅草屋仍旧是他们离开时的样子，很久没修葺，屋顶都塌了一小半。
她从袖筒中摸出一根发簪，熟门熟路地敲开了竹栅上松松挂着的锁，走进了后院。琉璃瓶被锁进大小刚好的木盒里，埋上土之后，她仔细打量了一下，确认并没有过于明显的痕迹之后，才满意地拍了拍手，进了屋子。
南屿家两姐妹的房间、雪凝烟的房间、她的房间... ...最终，她在洛翊寒的房间外停下，轻轻地推开了门。
天青色的帷幔，天青色的被褥，正好衬他冰蓝的瞳孔、银白的发。房间里还留着当年的人用过的笔墨纸砚，淡淡的墨香混合着樱花的香气，出乎意料的好闻，她伸手抚过书架、矮几，似乎想找出曾经的痕迹，但是，时移事易，哪还能寻到？
注定会失望。
似乎是折腾得疲倦了，她随意地坐到地上，臻首枕在搭着软榻的胳膊上，皓月般的银发高高束起，露出光滑白皙的后颈。
没有印记。
笃笃的敲门声突兀地响起，她回头，看向轻掩着的门和隐约的人影，“请进，门没有锁。”
城墨推门而入。
“圣女阁下。”他颔首，并不是一贯的轻佻语气，她起身走出洛翊寒的房间，顺手关上了门。她目光清淡的看着他，眼神里是理所当然，似乎一点都不奇怪他竟然能找来这里。
她摇了摇头，“都说了多少次了，我不再是九幽圣女，你对我也不必再用敬称。”
城墨躬身致意，却没有半点讥嘲的意味，他紫堇墨般的眸子注视着面前的女子，目光深沉，似乎其中有无数压抑已久的不明的情绪在不断挣扎，想要汹涌而出。
“圣女阁下，这是生我的气了？”
她转身进了自己曾经的房间，似乎不想理他，但是她也同样没有出言让他离开，城墨就这样跟在她身后，清楚地看到了她房间里的一切。干净得没有一丝人气，根本就不像十来岁的小女孩居住过的地方。
“你在这里住过？”城墨疑惑道。她扫了一眼东西的布置，“曾经，作为雪家的庶女。”
听到曾经，城墨挑眉，唰地打开了扇子“那后来呢？”
“后来... ...后来，熟悉的人一点点改变，过去就真的成了曾经。”她恬淡地笑了，睫羽微垂，看不清她瞳孔的颜色。
一只纤长有力的手抚上她的发顶，安慰似的揉乱了她的长发，“想不到，圣女阁下也有伤感的事情。不过，别担心，我在。”城墨语气郑重，无比认真的承诺。
我会一直陪着你，就算，搭上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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