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1. 锦绣
黄金屋之所以有黄金屋之名，自然是有它的道理。城墨一边摇着扇子走在仅容一个人通过的暗道中，一边如是想到。
也是，圣女阁下的地盘，哪有简单的？恐怕这黄金屋之中，暗道四通八达密密匝匝，远不止他正在走的这一条，一如其中盘踞的势力，错杂繁复，但又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绝不多加干涉，利益绝不放过，是她的风格。
圣女消失，九幽上下人心惶惶，经年的崇拜让他们对倾音宫有着不自知的依赖，依傍一夕消失，又怎么能不慌乱？饶是城墨、城玄这样从小被祖辈教育着警惕城奕鸾的皇族，心中也觉得惊惶不安。她骤然离开，他们才发觉，原来对于她的存在，他们真的已经习惯。
寰忘园，飞桥。
南屿濛看着天空中逐渐变大的白点，拢了拢被寒风吹开的狐裘，不放心地朝身后看去。不知为何，今天轮到她来取信送信时，总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感觉自己被监视了，却找不出监视她的到底是谁。
雪澜祎吗？不应该啊，她的身体都弱成那样了，还被主上用剂量不小的1药限制着行动，哪里来到力气.。
其他的羽卫？更不可能了，军营有盟主压阵、哥哥助阵，寰忘园这边由她镇守，察觉不到羽卫的行踪简直是无稽之谈。更何况，据哥哥透露，寰忘园里面的侍婢守卫，不止他们羽卫一拨人，还有一直行迹无影的离卫。连离卫都动用了，可见主上对其中女子的戒心有多重。
雪白的鸽子轻盈降落在飞桥上，南屿濛娴熟地抽出信卷，把手中的小纸团深深塞进鸽子腿上绑着的信筒，双臂用力一送，雪白的鸽子逐渐缩小成天穹下的白点。
她轻舒了一口气，转身走下飞桥。
寝殿中，雪澜祎停下了手中游走在锦缎上的针线，微微侧头，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远去的那个小小的白点上。旋即，她唇边勾勒出一抹轻佻讥嘲的笑，魅紫色的瞳孔被睫毛落下的阴影遮挡，模糊了眼眶中氤氲是水光。
华美的衣裙已经快完成了，纹样雍容绣工精致，针脚之细密令人叹服，尤其整套礼服，从亵衣到腰带都是出自同一双手，可谓绝无仅有。最后一道滚云边收针，雪澜祎满意地笑了笑，莹白的指尖划过金线构筑的繁复纹路，起伏些微的触感。
她将一整套嫁衣叠起，锁进空荡荡的柜子最低层，捏着冰凉的钥匙把玩了一会儿，随意把它扔在了针线盒里。
估计，穷尽余生，她也不会再用到这把钥匙了。
雪家主宅，家主书房。
“什么？那个混账竟敢威胁烟儿？！”雪酰看着暗卫传来的密保，气得简直能一蹦三丈高，他一向不喜欢那个从小在柴房长大的庶出杂种，即使好言诱骗她为雪家做了死间，心底也是不屑，得知她蹬鼻子上脸威胁自己的心头肉，怎能不火大？
但是，碍于雪家的门脸，他还必须忍下不能发作，不然死间之事败露，就算烟儿劝着，他们雪家也得灭门。
说来，那个少年人倒是真有几分本事，夜诩洛枭的名号，随着他四处征伐，也越发浩大，隐隐有了强一众世家大族的意味。
能在乱世烽烟中保住家业长久的，本事自然都不小，可是也不知道有谁在暗中襄助，竟让洛小子轻易掌控了江湖中新近崛起的谍报势力寒烟，还拐走了他的宝贝女儿，迷得她竟甘愿从了洛枭。
雪酰每每想到这里，就恨不得提刀宰了那个小畜生。还夜诩洛枭呢，门阀众人谁不知他就是当年莽撞无礼的洛翊寒！
害死了雪家前任族长的洛家的洛翊寒！
当年查明导致叔父死亡的势力之后，雪酰派人屠戮了洛家满门，一把火烧毁了洛家用了数个世纪修筑的宅邸。
当时，洛翊寒在梅坞那边，侥幸逃过，等他醒悟过来想追杀时，烟儿下跪劝阻，雪酰心软，让他逃了，如今小白眼狼长大了，非但不知恩知报，还想找他们雪家报仇，真后悔当初留下他！
愤愤地放下密报，雪酰又拿起另一个信封，鸦羽火漆印令他眉头一皱，不由收敛情绪严肃起来。
有资格盖上雪家印鉴的，自然不是一般人，他估摸着应该是某个雪家主要商铺的报账，但是拆开信封之后，入目却是清秀整齐的簪花小楷。
是雪澜祎，认不清自己身份的死间。
雪酰咕哝了几句，“真是个麻烦，一个庶出的小杂种，能做死间已经不错了，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呢？”
目光扫过信的内容，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怎么整的？洛枭中毒了，又莫名其妙地好了？雪酰恨其不争地按了按太阳穴，随手把厚厚一沓尽心写就的信丢进了火里。
军营，中军帅帐。
“主上，江心洲的来信。”青殇掀开帐门，低声汇报。洛枭放下手中的笔，接过信筒。江心洲是寰忘园的代号，烟儿替他取的原本是浅滩栈渡，但是他思量了几天，最终还是定了江心洲，因为他觉得，在强敌环伺之下，寰忘园就像是滔天洪流之中的孤洲，淹没它无比轻易。
他不舍得，但是他必须这样保护她。
就算，囚禁她，最终会让他失去她。
从那个凌家余孽籍由雪澜祎毫不避讳地将真容暴露在众人面前，洛枭就明白，他和她不在可能，洛翊寒喜欢雪澜祎，这没关系，也由不得别人反对；但是夜诩洛枭将来会是天下之主，只有雪凝烟这样的高门嫡女，才有资格站在他身旁。
洛枭直接将信烧了，“青殇，传令江心洲，自今日起，不必再来信汇报了，江心洲即刻封闭，除采买外，非令不得出！”
“诺。”青殇拿着信筒，领命行礼之后，转身离开。
腊月初一，大漠深处，中军帅帐，彻夜通明。
雪凝烟换上了母亲为她亲手缝制的衣裙，红衣胜火，给肃杀的军营添了几分柔和。
雪澜祎又一次神鬼不知地溜出寰忘园，在茅草屋中洒扫收拾了一整天。
腊月廿八，在雪凝烟授意下，军中加了一顿饺子做夜宵，她喂他吃下，洛枭提笔写了给雪酰的拜帖。
寰忘园中众人一夜未眠，雪澜祎摘下银铃铛，看到浅淡的线痕缠绕了大半个手腕，狰狞的红痕肆意满溢，手臂上只剩下星星点点的雪白。
正月十五，雪酰权衡多日，最终接了拜帖，洛枭和雪凝烟正式订亲。
雪澜祎封了隐匿在溶洞之中的寒烟总部，第一次乖乖喝了芷菁递来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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