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的安抚好翩哲后宛柏娴转身吩咐“睿儿,庆儿你们好生陪着祖父。周平,今日的吊唁就此结束,派人将这里守住。”
宛柏娴知道翩哲该是有话要和老爷子说的,明日过后他们就再也见不到老爷子了,今日就将要说的都说了吧,有她在她就不会让人来打扰翩哲了。
正堂
宛柏娴没心情再和顾衍虚与委蛇,开门见山道“先生何故如此?”
顾衍此行也确实没有太多歪心思,他就是单纯的想来送老师一程的,最后一程。“夫人,晚辈只是想来送一送老师,并没有想其他的。”
宛柏娴抬眼看了一眼,顾衍的表情的确诚挚也哀伤,可那又如何,翩哲不愿意这个人出现在老爷子的丧礼上,怕是老爷子自己也不乐意。“先生已经做完您想做的事了,慢走不送。”语毕有侧首吩咐道“珹儿,送先生出去。”
顾衍推开了上前的翩珹,焦急的喊道“夫人,晚辈还没有做完自己该做的,所以不能离开。”
“你还想干什么?“宛柏娴已经不耐烦了。
顾衍朝着灵堂的位置鞠了一躬“我知道扶灵和我没有多大的关系,但是抬棺我还是可以的。”
宛柏娴和翩家的几个人瞬间炸毛了,还抬棺?宛柏娴真想送他一副棺。眼瞎吗?看不见家里人不待见你吗?怎么舔着脸进了翩家的门的,怎么就这么不要脸呢!
但是他们都是能瞬间冷静的,大丧之下动怒是为大不敬,宛柏娴只能压下怒气“抬棺自是不必先生劳力的,家里已经安排好了,先生若是真心为了老爷子好,那就回去吧!老爷子尸骨未寒,保不齐魂魄还在家里,别让他走都走的不开心。”
宛柏娴说话已经是很难听了,相安无事的不好吗?为什么每次都要弄的大家都很难收场呢。
看着顾衍被自己呛的无言以对,宛柏娴自顾的起身安排余下的事情了,她可没有太多的时间再和这个讨厌鬼耗着了。
“我只是想最后送老师一程,夫人何其残忍连这点心愿都不愿意成全了吗?”顾衍朝着宛柏娴吼了这一嗓子,宛柏娴脚下一顿,她残忍?到头来残忍的人倒是成她了。今日不适合掰扯这些事,宛柏娴再一次劝自己压下火气。
宛柏娴压得下去不代表所有人都压得下去,翩珹顶着肿成核桃的眼睛,带着极重的鼻音“先生,实在不是家母残忍,而是抬棺是要到坟前的,您到祖父的坟前您是想脏了祖父的轮回路吗?”
脏了轮回路?顾衍张着嘴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辩解。
翩玮的状态也不比自己的哥哥好到哪里去“先生既觉得家母残忍,不要往来便是了,您又何必难受了自己又恶心了别人。”翩玮知道祖父心里是后悔的,后悔当年主动领了太傅之职,他更清楚爹爹和娘亲有多恨顾衍。
“说实话,先生做事还没有逍遥王做事利落干净,您敬祖父为老师,您有您的一片心意,但是祖父也有祖父自己的想法。逝者为大,我们总要以祖父为先的,先生还是不要白费功夫了。”翩玳做了个请的姿势,算是在赶人了。
顾衍还是不太情愿离开,翩玮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家中大丧,我们没太多的心情与先生周旋。还请逍遥王费些心思。”
恶不恶心,之前就做出一副情深的模样将绾绾陷入无情绝义里,如今又是将姿态低到尘土里,想逼着家里人就范,根本就没这可能。
“娘亲,刚刚睿儿派人过来,说是爹爹让您去一趟。”翩怅绾终于说话了,却说了这么一句,顾衍目光锁在怅绾身上,那一身孝衬得她越发孱弱了。
从顾衍出现到现在怅绾压根儿看都没看他一眼,就是说话也就只说了叫顾麟剑和顾麟萧将顾衍拉走的话,其余的她一句都没有。
宛柏娴听到是翩哲在叫就快步离开了,剩下的几个孩子会处理好的。
“大哥哥,明日扶灵抬棺的还是要多上些心,爹爹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明日千万不能出任何岔子。”宛柏娴离开后怅绾终于看了一眼顾衍,随后又道“祖父在世时亲口同我讲过,此生最后悔的事便是收先生做关门弟子,您君不君、弟不弟、父不父根本就是枉为人。今日您明知是家中大丧,却还要来刺激家父,您居心何在?”
怅绾这些话甚至比之前翩家三兄弟的话还要毒,不君不弟不父这就是老师给自己的学生最后的评价。
“我做这一切......”
顾衍还没说完就被怅绾打断了“先生可别说您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祖父,祖父不需要。祖父也受不起堂堂皇帝给他抬棺。”怅绾上前一步站在顾衍面前,眼神阴狠“你不要逼我把话说绝了,也不要逼我今日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来。我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到此结束,离开这里。”
顾衍看着怅绾眼睛里的无限哀情,也感受到了她说话时的咬牙切齿。无法挽回的事,南郊可不就是有一件无法挽回的事吗。
顺着顾麟萧的来扶自己的手慢慢转身“我会留到三七后再离开。”
最终顾衍也没有在送丧的时候给翩家找晦气。
就是顾麟萧问顾麟剑“为什么母亲那样绝情“的时候被顾麟剑训斥了一顿“我们谁都没有经历过母亲的伤痛,那我们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说母亲绝情。萧儿你要记着,关于父皇和母亲的事,永远都是父皇和皇家有愧于翩家,有愧于母亲。不止是因为奈儿那条命,还有咱们皇家世世代代心安理得的享受了翩家同宛家的忠心后将母亲弄的不人不鬼,明白吗?”
大丧结束,三七后顾衍如约离开了姑苏,回京都后就传位于顾麟萧,自己做了太上皇,国事一概不理。顾麟剑还是留在了姑苏做逍遥王,怅绾明确表示过自己不愿意顾麟剑做儿子哪怕是干亲也不可以,但顾麟剑还是不懈地的努力着。
封棺掩土后翩哲就垮了,虽然没有生病却也是每日窝在寝室里除了宛柏娴就谁都不见,就连说话也是除了必要的之外一句都不和宛柏娴讲。倒是每日都不会忘记给宛柏娴热敷膝盖,翩哲自己也怕宛柏娴的腿伤会复发。
宛柏娴每日陪在翩哲身边,看着翩哲的哀毁骨立的样子,不得不在翩哲面前表现出一副坚强的样子,私下却是愁肠百结。夜里时常能听到翩哲从梦里哭醒,宛柏娴只能紧紧的抱着翩哲,感受他的哀痛。
怅绾每日守在爹爹娘亲的院外,随时伺候。爹爹的表现让她说不尽的心疼。
那个平日里无所不能为自己为翩家遮风挡雨的男人总是时不时的给家里人惊喜,给家里人温暖。要不是这次这样突然的意外,怅绾都忘记了,爹爹也是孩子,他也有爹爹。
祖父的离开彻底压垮了爹爹,短时间内爹爹是坚强不起来了,因为娘亲都没有法子了,每日除了无声的陪伴外做什么都是多余的。
想到这里眼泪从怅绾的眼睛里滑了出来,她不知道会在怎样一个她猝不及防的瞬间爹爹娘亲也这样离开了,她想她不会比现在的爹爹好半分的。当日沉浸在自己的伤痛里没有听出娘亲那句“我只是害怕在某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里或者我猝不及防的时候突然告诉我你不在了,我想我会受不了的”的深层意思,今日她明白了,猝然长逝带给亲人的痛远比寿终正寝更深更浓烈。
那爹爹娘亲呢?要是有一日爹爹娘亲也走了,她会怎样?要死要活?还是和爹爹一样无法控制自己的哀思?或者直接随着爹爹娘亲就去了?她不知道,怅绾自己也没有办法想清楚,她会是什么表现。
还有,无论先走的是爹爹还是娘亲,留下来的那一个要怎么办?留下来的那一个该怎么活下去?那一个还活的下去吗?到时候搞不好一个双亲俱丧,这个家又要怎么办呢?
但有一点她清楚,她希望那一日远一些再远一些,远到永远。最好永远都不要到来,或着就算要来,那就最好是天灾,连带着她自己连带着爹爹娘亲一起,他们一起离开,谁都不要被剩下,否则无论是谁被剩下那个人就都是可怜的。这个想法多少有点残忍,但是怅绾已经想不出更好的结局了。
“姑娘,宛老爷子派人过来说明日晚上要主君和主母务必带着全家过去吃饭,说是有话说。”一个女使打断了怅绾的思绪,怅绾抬头看那女使“外祖父还有说其他的吗?”
女使摇了摇头,便退下了。
怅绾起身往里走去,这个节骨眼上爹爹和娘亲不一定会过去。
推门进去,怅绾就看见娘亲坐在榻边给爹爹按摩太阳穴,爹爹眼睛轻阖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
怅绾轻步上前行礼“娘亲。”宛柏娴示意怅绾坐下后怅绾道“爹爹可好些了吗?”
“有事?”宛柏娴摇了摇头,换了话题。
“外祖父派人过来说明晚要咱们所有人去宛家吃饭。”
翩哲伸手拉住了宛柏娴,皱了皱眉,表示自己不愿意去。很显然怅绾也看到了“爹爹,外祖父说务必要去的。”
“好的,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宛柏娴出言制止了怅绾说接下来的话。
怅绾出去后宛柏娴起身倒了杯茶递给翩哲“要不明日咱们过去一趟?见见爹爹,估计爹爹是有话要说的,不然他也不会在明知你难受的情况下还派人过来的。”
翩哲不愿意去,他不想看见其他人,翩哲实在是不想接受来自其他人的关心,那样的关心只会更加提醒他爹爹走了。
“柏儿,我不想去。珹儿他们只要叫我爹爹我就会想起我爹爹不在了,我再也看不见他了,他去了一个我们活着的时候永远无法到达的远方。柏儿,我没有爹爹了,我再也没有爹爹了。”翩哲缩在宛柏娴的怀里,像受了伤的小鹿。
宛柏娴轻抚翩哲的发丝“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愿意见人。可是夫君你总不能这样把自己困在这里一辈子啊!慢慢的,我陪你慢慢的习惯没有爹爹的日子好不好?爹爹已经走了,你就不能让爹爹不安心不是吗?咱们慢慢的走出来,好好活下去,然后时机到了之后我们欢欢喜喜的去见逝去了的亲人,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