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慰

长公主转而凄然“不得不承认你们的手段真的很高明，你女儿会诛皇帝的心，你们更是会诛我的心。你们的报复手段真的很有效，我承认我错了，我不该羞辱当时的皇后，更不该闹到你们翩家去，也不该伤了翩夫人。其实我最不该的就是我不该义无反顾的疼爱皇帝。”

翩哲他们没有再听下去，转身就出了门。

到了院子里宛柏娴盯着自己的三个儿子，有件事情他们没有交代清楚。

“说说吧！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管家今早可是说了的，这几个人昨天凑在一起在后花园说话，听不清内容，但是能感觉到几个人都很生气，情绪激动异常，期间没少提起绾儿。宛柏娴以为是女儿做了什么事惹得几人生气，就想问问。

翩珹几个以为是爹爹娘亲在问绾儿昨天揭开的那些伤疤。所以，三个兄弟拉着翩珹往后院走去，宛柏娴这里自然是三个儿媳在交代。

宛柏娴浑身冷汗洒下来了，身子不住的在发抖。她以为奈儿和那刺青就是顾衍做的最丧心病狂的事了，怎么着她都没想到还有那么多她不知道的。三个人看着宛柏娴不对劲，钟离柔上前道

“娘亲，您息怒。您冷静些，娘亲......”说着她自己都说不下去，怎么说呀！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冷静，说得简单，能做到吗？

姚清和握住宛柏娴的手，娘亲的手里都是汗，就和寒冰一样凉。“娘亲，儿媳知道您生气，但是您要保重身子，您要是......那爹爹怎么办？我们怎么办？娘亲？”

宛柏娴脑子嗡嗡作响，她压根儿就没听到这两个人在说什么。就像突然休克了一样，眼前发黑、脑袋充血还有些耳鸣。脑袋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没有绾儿，没有对这件事的思考。

苏媗直接就跪了下去，抱着宛柏娴的腿，一边哭一边道“娘亲您说句话好不好？您这样媗儿害怕，娘亲，您不要这样好不好？”

突然翩哲怒不可遏的声音将宛柏娴拉回现实“放开我！让我去杀了他，那个畜生，他干什么不好他要这么对绾儿。你们撒开，再不撒开老子先剁了你们。”

宛柏娴直挺挺的对上翩哲，两人看见了难以置信的、怒火中烧的、悔不当初的彼此。

秋风吹过，宛柏娴脸上的泪痕早就被吹干了，留下的是愣怔的她呆呆的看着怒发冲冠的夫君。

“放开他。”

翩玮听到娘亲的吩咐后头疼不已“娘亲！”爹爹已经濒临崩溃，现在是怒火万丈的，这样的爹爹只有娘亲能控制住，可是娘亲要随着爹爹去，这就是要出事的节奏。

“放开！”宛柏娴又喝了一声，转过头对彼葶吩咐“你派人回家一趟，告诉绾儿，她爹要因为她弑君，让她写一份告罪书给族长，另外备几条白绫，我们与家主同生共死。”

宛柏娴一席话没有一句是劝翩哲冷静的，却让那头的翩哲安静了下来。

“回去吧！我的膝盖疼。”宛柏娴软下语气，冲着翩哲说了这么一句。

她心疼女儿也同样心疼夫君，重要的是她的心现在真的很疼，撕心裂肺的痛。心里的那团火要把自己撕裂。她不想在这个地方，不想呼吸这里的空气。她想离开，回去到那个只有自己和夫君的地方，只有那里才会让她轻松，让她不这么难受。

翩哲上前将人打横抱起，上次岳丈大人让柏儿跪了陶片之后柏儿的膝盖就不太好。阴雨天或者稍微站久一点走多一点都会疼的。

宛柏娴伸手将翩哲眼角的泪迹擦干之后就靠着他的胸膛一言不发。

翩哲也是就抱着柏娴什么也不说，两个人的沉默让整个马车陷入了绝对的寂静里。

“会不会出事？娘亲和爹爹的反应与之前大相径庭的。”钟离柔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之前遇到事都是翩哲冷静的安慰宛柏娴，可这一次娘亲冷静到让人毛骨悚然，反倒是翩哲情绪失控。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因为所有人心里都吃不准到底会不会出事。翩珹的手握了握妻子的手以示安慰。

宛柏娴被翩哲抱进门之后就对着儿子们说了句“你们先各自去忙自己的事。”又吩咐彼葶温一壶热酒。

回了卧寝翩哲本意是给柏娴按一按膝盖，柏娴只说了一句“我没事，不疼了。”

翩哲呆愣愣的坐在一边，他只知道柏儿一会儿在倒酒，一会儿给自己找了条小被子盖着，一会儿又起了盆火。外头下起了雨，宛柏娴实在是怕翩哲会着凉。

在宛柏娴给翩哲递汤婆子的时候他一把将人扯到自己怀里，下颚抵着她的锁骨，双臂不断的收紧。他想就这样抱着她，只有她在自己才不会害怕，他知道其实柏儿比自己还难熬。对孩子的付出娘亲总是比爹爹更多，投入的感情也更浓厚。

翩哲就这样抱着，都要将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宛柏娴也由着他抱，自己也是双臂紧紧的环着他，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发抖，才不会窒息，只有这种温暖才不会让她遍体生寒。

“柏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当初知道皇帝中蛊的时候就不该答应绾儿留在宫里。哪怕女儿会恨我，我也该将她强行带回家的。”翩哲说的抽抽搭搭的“那个畜生竟然敢这么对我们的女儿。我这里好疼，真的好疼，我感觉我自己呼吸都是困难的......”翩哲指着自己的心脏，眼泪都顺着柏娴的脖颈流进了衣服里，这种温热灼烧着宛柏娴的心脏。

翩哲抱着宛柏娴说了很久，说到柏娴的身子发麻的时候翩哲停了下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还是紧紧的抱着。

见翩哲情绪稍微稳定了一点，柏娴迎上他的目光，柔声道“就算你当时能带走女儿，就算女儿真的能回家躲过这场灾祸，她能平平安安的等到皇帝恢复。你想想夫妻本是同林鸟，这大难临头都各自飞了，皇帝还能待女儿如初吗？肯定不会，绾儿就不是个能受冷待的脾气。到时候女儿有了奈儿，又是咱们理亏，我们还能像现在一样要出绾儿吗？到那时煎熬的是女儿，跟着担心的是我们。”

宛柏娴不是无情也不是真的冷静，她是在强撑，夫君都崩溃成这模样了，她若再哭哭啼啼的那夫君怎么办。她只能坚强然后宽慰于他，她实在不忍心瞧见夫君这模样。

“莫说有那道密旨，那个时候绾儿一心都觉得自己亏欠了皇帝的，又怎么愿意回家。”宛柏娴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生硬的笑来“所以你看，命里注定了皇帝会被中蛊，但我们还能让绾儿后半生都活在眼巴前儿，这样一想心里是不是舒服一些了。”

翩哲看着眼前的人嘴唇一张一合的，字字句句都是在宽慰自己。明明她比自己还难受的，还反过来要她宽自己的心，他这个夫君还真是不合格“你说我们到底还能护女儿多久？”

宛柏娴复而钻到翩哲怀里“是啊！我们还能护他们多久呢？我们总有一天会丢下他们离开的。夫君，不难受了好不好？”宛柏娴的语气中带着祈求，又带着自责“你后悔将女儿留在宫里，那我是不是该后悔当初同意绾儿嫁给皇帝了。都是命中注定的，我们任何人没有任何办法的。一点法子都没有。”

后悔，宛柏娴至今后悔她将女儿给了皇帝。那一日彼葶看到的那抹一样的情绪，包括皇帝欲退位时她脸上的后悔的表情，都是她在懊悔当年将自己好好的姑娘给了他，那个畜生。

翩哲用手指勾起宛柏娴的脸“才让我不要难过呢，自己就难过上了，哪有你这样安慰人的？”

宛柏娴拍了翩哲一巴掌“你还说我呢！你自己呢，你忘了你成亲那天晚上跟我说过的话了？是你自己说的，这辈子你就只疼爱我一个女子，只给我剥橘子、只给我切果子，就算是你女儿你也不会让女儿分走你对我的宠。可你呢？你今日为了女儿哭，我都没见过你为我流泪呢！”

柏娴的嗔怪让翩哲忍不住笑出声来“自己的女儿的醋你也吃啊！”

“当然要吃，女儿也是女子，对你来说是除了我之外的女子。”说完还嘟着嘴。

翩哲当然知道柏儿是在逗自己笑，这种时候她还想着自己的情绪，这让翩哲说不出的幸福。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宛柏娴敛了笑，神情严肃“即使今日我们知道了这些，我们依旧不能杀了他。你不可以背着我做傻事知道吗？”

翩哲也肃了神情“我知道，这就是让我最窝火的地方。不过柏儿，咱们杀不了他，那就放放他的血，总之一定要为绾儿出口气的。”至于到底是放什么血，他要好好想一想的。

屋内两个人相互安慰只求对方不要沉静在悲伤里无法自拔。祠堂里跪着的六个人一言不发的跪着。

翩珹眼睛看着奈儿的牌位，思绪被拉到了那个久远的绾儿求他们带自己回家的那个夜晚。

“如果那一次我没有阻拦玳儿将绾绾带回家，是不是今日我就不会这么难受了？还是说是那一次在街上，我没有当着皇上的面和偶遇的绾绾搭话，绾绾就不会这么苦了？”翩珹的喃喃自语让几个人陷入了深思里。

钟离柔握住翩珹的手，没有说什么。

“大哥，和你没关系的。如果当时真的顺着我的意思将绾绾接回家了，那绾绾受的骂名就不止这些了。”翩玳知道如果当时自己真的把绾绾带出了坤宁殿的门，且不说能不能出皇宫，光这个行为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