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此时正值两军对垒水火之势，北魏朝廷派安丰王元延明率领五万精兵誓取彭城，双方已对峙多时。

萧综据城而守，并不轻易应战，好在城池坚固，粮草有余。坚持数月不是问题，遂严令防守，静待援军。

魏军一时难找功破之法，仗着补给充足，欲围困之。

时近仲夏，窗外的白梨已开至荼蘼，一树玉雨一束殇。忽近忽远的甜味中，总是隐隐散着几分离愁。

虽已入夏，但北地苦寒，无春夏晚，春风也是凌冽的厉害。

萧综前两日视察军防着了风，又遇大军压境，自认毫无胜算，不免心思忧重。军医开了几服祛风药，可这将军什么都不怕偏偏就怕苦。死活不喝，谁来劝都没用，说自己不过是受了点风寒，还不至于汤药伺候！

没办法，他们将军就是这种倔起来八匹马拉不住的性子。梁话只好支了个火盆，入夜后给他烧着驱寒发汗。

“王爷。”

在军中称萧综为王爷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梁话，一个是苗文宠。二人割血立誓，是少数几个能见得萧综真容的心腹。

说话的人正是梁话。梁话骁勇善战，忠心耿耿，长得也是孔武有力，剑眉星目，颌骨如峰，特别贴合武将的形象。

梁话觉得自己是粗人，可即便是个粗人也能觉察出王爷的变化。

自接管徐州事务进入彭城后，主子整个人突然就被一层雾气笼罩，本就是看不真切的面容，更是显得扑所迷离。

就像现在，王爷又盯着玉佩发起呆来。去年王爷孤身去了彭城，回来后苗文宠拉过他说王爷有点不一样了，玉佩换了。王爷身上那块玉佩是及冠时淑媛娘娘亲手配上的，五年来不曾摘过！

梁话没觉得有什么，彭城之行他俩也是知晓内情的，能得主子如此信任，唯有以命相随。有点嗤笑苗文宠小题大做。换就换了呗，兴许是换给哪位姑娘了呗。

他觉得自己是对的，因为这大半年来萧综除了时常攥着玉佩游游神外，表现的也没多少反常。

可这次二进彭城，梁话就不那么想了，一入城，主子便立刻去了九霄云外，连他都知道那是个红尘地。

梁话诧异，主子对女子薄情是出了名儿的，没想到仅仅一日便如此儿女情长？这玉佩，难道真的换给了一个姑娘？？还是风尘女子？！绝对有渊源。

想了半天也觉得脑子里的弦左右都搭不上。罢了罢了，主子的心思也不是他一介武夫能通透的，还是正事儿要紧。

看萧综依然沉思，嘴角甚至有些微微上扬，梁话有些尴尬，舌尖顶了一下脸颊轻咳两声又叫到：“王爷，文宠密函。”

听到密函，萧综仿佛自酣梦中惊醒，怔了一下，朝梁话伸出手去。

苗文宠人如其名，虽是武将却生的文质彬彬，颇富才情，最难得的是心思缜密，善于斡旋。

自上次彭城之会后，萧综时刻担心行径暴露，便将行事妥帖的苗文宠送回京都任职，时时关注着朝堂一举一动。

此时来信，定是大事。

萧综接过指头粗细的蜡封竹筒，从里面倒出一帕丝绢：帝得玄象，败军失将。

败军失将……

丝绢被一点一点攥紧，在手心中褶皱，如同萧综此刻波皱的内心。

败军失将……

皇帝果然起了疑心，真到了这一步，萧综倒觉得并不如预想那般忐忑，手臂一掷，绢团落入不远处的炭火，灰烬中是那日萧宝夤

送来的密信，上书一字——离。

火星随着烟雾蹦了几蹦，袅袅生成一张清冷的轮廓：这么做，离你又近了一些，你可能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