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叶展青一直没睡着，闭上眼就想起那个可疑的衣柜，总觉得心里不踏实。翻来覆去两个多小时，座钟敲了十二下的时候她起身去卧房看了看。甄可佩睡的很熟，轻轻打着鼾，叶展青在黑暗中盯着那座高大的立柜，被走廊的夜风一吹，顿时毛骨悚然。
第二天早上甄可佩醒来，看见叶展青正坐在一把椅子上看着自己，眼睛下面的黑眼圈明显，整个人乱糟糟地不在状态。“你不会看着我睡了一晚上吧，怪吓人的。”甄可佩慢条斯理地穿上衣服，见她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走过去伸手晃了晃：“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在晨读吗？”
“一会儿吃什么？”叶展青答非所问。
“豆浆，油条，豆花，包子……随便什么都行。”她在吃这方面的确不挑剔。
“你先洗漱，我下去买早点。”
出门又遇上全副武装的邻居，说是全副武装，其实也就是比之前又多戴了一副口罩而已。邻居仿佛是想把整个人都藏起来，不是迫不得已根本不想外出的样子。那个女人正要像前两次那样把叶展青当空气直直地走过去，她却不受控制地挡在了楼梯口。
“让开。”
叶展青连忙说：“您是Lily小姐对吧？”
“我说让开，你这家伙。”
女人用力推开她，展青踉跄了一下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喂，怎么还动手的？”
邻居往上提了一下挎包，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怪人。”叶展青惊魂未定，下楼梯时腿还是软的。她不会以为自己是她的狂热粉丝吧？叶展青想到这个可能性，于是对这位网红主播的印象又糟了几分。
“你说的那个叫Lily的网红也太差劲了。”餐桌上叶展青抱怨着，狠狠咬了一口肉包。
甄可佩听她断断续续地讲述完今早的遭遇，回答让叶展青出乎意料。“如果我是Lily的话，我也会态度恶劣吧。”
“因为自己身上发生了网暴这种事，看哪个陌生人都会抱着警惕之心不是吗？尤其是遇上了你这号目的不明确的人。”
“……话是这么说，但还真是让人不爽，毕竟我又没什么恶意。”叶展青烦躁地摇了摇头，把剩下的包子一股脑塞进了嘴里。
甄可佩咬着豆浆吸管一脸好奇：“那你到底是为什么拦住了她呢？”
叶展青陷入了沉思。
或许确实是她太冲动了。
中午下了课收到傅宁的一条短信，问叶展青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展青想了想也没什么事，就答应了。
傅宁选了一家西餐厅，于是叶展青回家换了裙子和高跟鞋，拿衣服的时候她留神看了一眼那条缝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似乎比上次看到要宽了一点。
见面傅宁仍是昨天的休闲装扮，他打趣叶展青穿得过于正式，展青不以为然地说：“去什么地方就穿什么衣服，我没你那么随意。”
“可佩还不知道我们什么关系吧？”
“我们有什么关系？不就是普通朋友。”
“她好像误会了。”
“误会就误会吧，还是说你想让我告诉她你喜欢男人？”
“传出去的话那我可能就会丢了实习工作。”傅宁以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和展青风轻云淡地说着些严重的话。他的上司是甄可佩他爸，一个严重歧视同性恋的人。在拿到毕业证以前，傅宁不能冒这个险。
“你知道Lily吗？”
“知道啊，带货很厉害的那个主播。”
“你也看？”
“我经常买她推荐的东西啊。”
叶展青把面前的鱼肉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却并不吃，似乎在等着他接着往下说。
“并且，”傅宁啜了一口葡萄酒，“她是跟我们公司签了约的网红。”
“她被曝光的那件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假的，Lily只是单纯地和她的仰慕者见了个面。”
叶展青眯起眼，隔着一张桌子傅宁都能感觉到她隐约的怒意。“为什么不帮她澄清？”
傅宁叹了口气：“稍安勿躁，这是经过Lily同意的。”
叶展青放下刀叉，环抱起双臂，一副怎么说都不会相信的样子。
“她需要热度，知道吗？不管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
展青如坠冰窟。到底是什么样的处境才能让一个人甘愿出卖自己的尊严？
“所以，别再关注这件事了。目前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考研。”
饭吃到一半，叶展青收到甄可佩的一条转载。她点开看了看，是Lily发布的最新通告，要去巴厘岛度假，度假期间会继续做直播。展青抬头问这是不是也是你们公司安排的？傅宁点头。
“你为什么会对Lily感兴趣？”
“因为她是我的邻居。”
傅宁的表情变得很怪异，混合了惊讶、疑惑和一丝探究。“她人怎么样？”
“有点孤僻，很具攻击性，上次我和她搭话差点受伤。”叶展青回忆了一下当时她的反应，像一头受伤的野兽，独自躲进幽深的丛林里等着伤口自动愈合。“这次度假的日期是？”
“今天上午九点的飞机，为期三天，期间所有的费用都是公司出。”
叶展青问：“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参与了对Lily包装的这个项目，虽然只是打杂，但对内幕多少还是了解一些。”
这次叙旧以傅宁接到男朋友的电话提前离开告终。叶展青慢悠悠地吃完了自己的午餐，透过落地玻璃看着街道上熙攘的人群，如同分流的大河头也不回地奔向各自的终点。
回到家后叶展青又想起了那条缝隙。喝下一杯冰水，感觉清醒了些，她慢慢走进卧室打开了衣柜的门。把所有的衣服都搬出来扔在床上，叶展青双手扒住分离的木板往后一拽，面前就出现了勉强可使一人通过的暗道。
她深吸了一口气，拿起手机打开照明慢慢往前走，很快就看到了一堵墙——或者说是另一块木板。叶展青终于知道房东为什么再三强调不要移动房间里的大件家具，一旦移开衣柜，后面的秘密就会暴露无遗了。
展青伸手摸索着木板，沿着拐角缓缓移动，果然摸到了凸起的东西。她握住那个门把手往后拉，陌生又熟悉的房间就展现在了眼前。
这是Lily的房间。
空气中高级香水的气味若隐若现，衣架上挂着一排质地良好的丝绸裙子，镶着水钻的丝绒高跟鞋罗列在鞋架里，桌子上下都摆满了展青不认识但应该不便宜的化妆用品。待机的电脑，没吃完的巧克力，落满灰尘的吊灯。
没有宠物，没有绿植，有的只是充满了私人气息和强烈欲望的各式物品。这样的生活看上去真是与世隔绝，到处充斥着寂寞的痕迹。
叶展青拿起一瓶香水，标签上写着英文，是“午夜飞行”。她往上空喷洒，然后走过去让自己沐浴在栀子和小苍兰的香气中。这种感觉很不可思议，仿佛能透过这些气味了解到主人的过去，现在，未来。
她从衣架上挑选出一件橘红色的连身短裙，尺码和自己相仿，就对着镜子比了比，甚是满意。要不然就试试吧。她脱掉自己的衣服套上裙子，在镜子前面转了两圈。只摸料子就知道是她打工两个月都买不起的品牌。
Lily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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