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青青，你在新的公寓安顿好了没有？”甄可佩一下课就凑了过来，见叶展青眼皮也不抬只管刷刷地整理笔记，便伸手戳了戳她还带一点婴儿肥的脸颊。叶展青叹了口气，捏了捏两眉之间、摘下度数不算高的眼镜。最近正准备着考研，因此从宿舍搬出来准备好好学一段时间，其他室友都表示理解并尊重展青的做法，只有甄可佩还是一如既往地缠着自己，头疼之余也不免生出一种无奈。

展青说：“都收拾好了。”

事实上事情进展比她想象的要顺利很多，房东先生提前把房间打扫的一尘不染，并配备了齐全的设施，叶展青以低价入住。她也考虑过为什么这么大的馅饼会落到自己头上，那位六十岁的老大爷是这么说的：“我不缺钱，这一整层楼五户都是我的财产。当然要求也有，就是租住其间不要移动任何大件家具——你知道，年纪大了以后很多人都喜欢一成不变的生活。这五间房的布置一模一样，租客们也都很好地履行了他们的承诺。”

“太好了！”甄可佩欢呼一声，勾住叶展青的脖子，双眼闪闪发亮：“那我们今晚在你家庆祝一下！”

这听上去根本不像商量的口气。叶展青撇了撇嘴，却也没有拒绝。一直学习的确会感觉疲劳，偶尔放松也不是不可以。“那我们下了课就去超市买炸鸡和啤酒吧！”对方更加得寸进尺，叶展青忍不住捏住她的脸往两边拉：“都说让你少看韩剧了，这么吃肯定会闹肚子……而且，你可是在减肥啊。”

“仙女是不会发胖的，”可佩振振有词：“而且我保证，吃了这顿明天半口食物都不碰。”

叶展青翻了个白眼，不予置评。

甄可佩本来已经拿好书准备去图书馆的，走到教室门口突然又折回来，弯下腰坏笑着贴近好友：“我差点忘了，你和学长，怎么样了？”展青皱眉，把她的脸远远推开，口吻颇为嫌弃：“什么学长不学长的，快滚去学习，你高数还要不要过了？”甄可佩往后一跳，表情夸张地捂住心脏：“叶展青，你真不够朋友，知道我说的是傅宁还装傻充愣。我受伤了，快补偿我！”声音大的全班人都回头看了一眼。展青忍无可忍，扬起手佯装威胁：“赏你一巴掌要不要？”可佩便缩在角落里嘤嘤假哭。

叶展青三叉神经突突地跳了两下，“考研近在咫尺，我哪有闲工夫风花雪月。”

甄可佩失望地“哦”了一声，又火急火燎地补充：“那有什么发展了一定要先通知我啊！”

“知道了小姑奶奶……”

下课后叶展青到图书馆外面等她，刚拿出手机准备发条消息，就迎面走来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白衬衫毛背心，银边眼镜在阳光下闪烁着细微光泽。是傅宁。叶展青打字的手指顿了一下：“学长，你怎么有空来学校？”

他笑了笑：“和导师约了见个面，就在图书馆这边碰头，可巧就碰到了你。”叶展青点头说：“那学长你忙吧，我找同学就先走了，再见。”

“什么？”甄可佩在一众同学的惊诧中拍案而起，尔后被叶展青勒住脖子拖进厕所：“你干嘛不多聊两句！”展青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诸如“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等情绪，摊了摊手：“你不是说要吃炸鸡吗，晚了就卖光了。”甄可佩愣了一下，接着阴恻恻地笑了两声：“既然你这么挂念我，下半辈子咱俩一起过算了。”

“做梦。”叶展青相当冷淡。

从学校到新租的公寓不过半小时车程。十月中旬的阳光依旧耀眼，叶展青懒洋洋地把头靠在车窗玻璃上，在闷热的空气中昏昏欲睡。旁边戴着耳机安静刷某站的甄可佩突然拽了拽展青，把手机放在她眼前：“你看，这个主播。”叶展青抬眼一瞥，看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在屏幕上言笑晏晏地推销一款眼影。那张脸的妆自然雅致，倒看着比其他主播匀净不少。

“这人谁啊？”她疑惑道。“最近挺火的一个网红，叫Lily，据说已经在接代言了。”甄可佩摇了摇头：“这些不重要，问题是你看，这款星空眼影真不错哎！就是有点小贵。”展青留神听了一下，报价让她怀疑自己的听力有问题：“你说这叫有点小贵？”这么贵真的卖得动吗？甄可佩倒是满不在乎，她家里算是富裕的，日常开销之外买点轻奢品也绰绰有余。

“可以的，你看下面的留言区。”展青顺着往下看，居然还真的有不少人买，不由得啧啧称奇。

“炸鸡放进厨房吧，待会儿我用微波炉再热一下。”叶展青打开窗子让秋天的风吹进来。

这所位于城市边缘的十六层小公寓是她第一次执意独自前行的标记，展青用课余时间做着不同的兼职补贴日常用度，以此测量自己与社会的相容性。

“你拜访过邻居没有？”甄可佩的声音从厨房传过来，她说：“你做菜的手艺那么好，肯定能在邻居之间广受好评。”叶展青心不在焉地应着，想起只见过其他挨着的邻居，左侧的门似乎从来没有打开过。房东先生说五户都有租客，不知道那会是个什么样的人。“青青，烦你去买一提啤酒吧，毕竟这地方我人生地不熟的。”甄可佩探头出来，笑嘻嘻地求她。我也才刚到两天好吧，叶展青最终也没有反驳，兀自取了钥匙换好鞋出门了。

一提啤酒其实算不上沉，但小区便利店离得远，等叶展青走到楼下就已经略感吃力了。她换了只手，用勒得发红的指头按下电梯的上行键，电梯门开后从里面走出一个穿着卡其色长风衣的高挑女人。戴墨镜，面色白净细腻，卷发染成酒红色。因为对方实在是衣着举止出众，叶展青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然后隔着对方的墨镜，感到她向自己同样投来探究的目光。展青不由自主地就开始回忆自己头发有没有整理、衣服是否洁净，这是被更优秀的人注视时紧张的表现。

直到电梯门把两人完全隔开，叶展青才恢复了些许思考能力，并觉得这个女人有那么一点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