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咸丰元年。
湖南,湘潭县。
天还没有完全放亮,寒雨也是淅沥沥的落了一整晚。滴答的雨声落在青苔石阶上,轻轻作响。
一把油纸伞打开,屋檐下的年轻男子伸手接过另一年轻人递过来的包裹,点了点头。
看那年轻男子,身体强健,倒像是个练家子;长衫卷扇,眉宇之间也有些书生气质。
“少华,我走之后,一定要在家好好照顾母亲,用功读书。”年轻男子看上去仍不放心的叮嘱道。
“大哥,您就放心吧。这些话您从昨晚就一直说了,我都记着呢。”叫做少华的那人,是年轻男子的胞弟,姓陈,名字叫做陈雨明。
陈雨明模样看上去与他哥哥差不多,有不同的,就是脸上还有几分稚气,他年龄比哥哥小着两岁。
“我所不放心的,就是你有时候性子过于急躁。我这不在家,去京里一趟不容易,路途遥远,很难保证什么时候回来,你记住,碰上什么事了切莫意气用事,平时多向张老夫子请教。”年轻男子与陈雨明边走边谈,已是来到了门前。
陈雨明心里也有些烦闷哥哥训教,心中想到我也不小了,兄长却一直拿我当不懂事的孩子看待,有些不乐。但也知道这是哥哥的一片好心,他心里还是放心不下自己这个弟弟。
“母亲一定要照顾好,这个季节湿冷多雨,千万不要让母亲受凉,平时多注意母亲身体健康。”年轻男子最后说道,拍着陈雨明的肩头。
“我的好兄弟,这个家就全靠你了。”
“哥,您就放心上京去吧,等母亲醒来我再对她说你走了。”陈雨明向兄长承诺道。
年轻男子点头。
“哦对了,要是云海来了,你就说我已经走了就是。”年轻男子突然想到。
“嗯,知道了大哥,我会告诉云海哥的。”陈雨明答应道。
“那我走了,天还早,你回去接着休息吧。”年轻男子撑着雨伞,与弟弟告别。
陈雨明点头,看着哥哥离去的身影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雨幕中。
不一会儿,他紧了紧衣袄,转身把门扣上。
陈雨晴就这么告别了胞弟,踏上了进京述职的路途。
他是湘潭府衙秦县令的文书帮办,从中举后,秦县令就有心拉他让他帮忙处理公务。而且他与县令之子秦云海是一起读过书的同窗好友,二人交情莫逆。陈雨晴也碍于秦云海的邀请和说辞,就暂缓了考取功名,索性在秦县令的邀请下在县衙讨了份差事,挂了个名,帮着秦县令处理湘潭县公事。
正赶上今年吏部要求述职,需要进京报告。不巧的是秦县令刚刚大病初愈,诸事不便,便在众人商议后,推荐陈雨晴代为进京述职,于是在征得秦县令同意后,陈雨晴就开始准备。他想这也算是分内之事,自己有这责任走上一趟。
在准备充分之后,敲定了日子,他便马不停蹄的准备进京。
雨没有停的意思,天灰蒙蒙的,陈雨晴思绪万千。
他在想不在的日子里家里会怎样,母亲,弟弟希望一切安好。
他又想到进京后怎么向吏部报告,这还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远离家乡,前往天子脚下。
最后,他想起了南边的事情:就是在广西金田洪秀全杨秀清萧朝贵他们一路杀来的太平军,据说已经占领了永安,自立为王。
陈雨晴感慨万千,他知道这天下已经不再太平,社会动荡不安,朝廷会如何应对呢?
自己的心情就像这湿冷腊月的寒冷刺骨一般,让人郁闷,想到这儿,他不自觉的裹了裹皮袄,想让自己不那么烦恼一般。
不知不觉中,来到了渡口。
陈雨晴放眼望去,寒冬时节,湘江波澜无际,静静的翻涌着,十分寂寥。
他心想搭载自己的客船早该来到才是,怎么不见动静呢?
正疑惑着,远处传来一声呼喊。
“是陈公子吗?”不远处,模糊驶来一艘乌篷船,逐渐向岸边靠近。
陈雨晴听的真切,四下打量,也看见了船夫王老二。
“二哥,这儿呢。”陈雨晴见船夫王二哥已是来了,便不去想之前脑海中发生的事,他想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何必自寻烦恼?接下来的事谁能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王老二热情的向陈雨晴打着招呼。
“嗨,陈公子,这雨耽误了点事,您来的可够早的。”王老二将船停靠好了。
“也是刚到,不碍事。”陈雨晴客气的答道,转身上船。
“好,您小心点,这雨不小,咱们马上开划,到下个渡口再对付口吃的吧,陈公子。”
“行,一切听二哥安排就是。”陈雨晴撑着伞,点头答道。
“好嘞,陈公子您篷里休息就成。”王老二刚要抽桨,只听一阵马蹄嘶鸣。
“少荣兄,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