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油瓶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是不太早了,夕阳慢悠悠的坨在对家的屋檐上,暖成黄橘色。胖子去村口取小花寄过来的药品,我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盖了一件大衣发呆。
忽的,大门被推开,闷油瓶风尘仆仆地进来,我缓缓坐起身,对他道:“回来了?”
语气竟然比我想象的不同,复杂的像是没有情绪。
“嗯。”他眼帘垂了垂,帮我把躺椅搬到屋子里。再把他的背包放在沙发上,然后显出些不知所措来。
我走进去,喉咙一阵痒,压着喝了两口水,可还是忍不住狼狈的咳嗽起来。
“吴邪。”他有些慌乱,忙过来轻拍我的背。我摆摆手推开他,又喝了点水缓缓,抬起眼看他:“去哪了?”
闷油瓶抿抿唇,低声道:“墨脱。”
我看他,一副知错了的模样。
想完我又好笑,知何错?
不与我商量,留下张纸条人不知鬼不觉的跑去墨脱,为我求医寻药?
这是错吗?
我不知道。
闷油瓶身上有沐浴露的味道,不是我们家的。一看就是去下斗了,弄得一身血腥,然后去家旅店洗了个澡,再不顾车马劳顿赶回来。我又看他的黑色背包,有几处暗色,是血迹。
我闭了闭眼,肺病的日益严重和看着周围人为我的奔劳让我心力交瘁,很是疲倦。
“有大东西没?”我问他。
他顿了顿,不敢瞒我:“有,血尸。”
我继续看他。
“两只,”他老实交代,末了又急急补充,“凶性不大,都拧死了。”
我低头看他戴着黑色无指手套的右手,他手指极小幅度的收缩了一下,被我收在眼里。
“手掌都抓破了,叫不大?”我冷笑一声,又听他极快的轻叫一声“吴邪”,像是解释一般地说:“那个墓里,有藏药。”
他没说具体的名字,但我知道又是他们张家奇怪的配方里需要的特殊药引。
“小花寄过来的药够我用了,不需要你四处奔波,拿命来赌一个未知数。”我淡淡道。
闷油瓶倒是眼睛里流露出了焦急一般的情绪,却是不知道说些什么。盯着我的眼睛好一会,什么也没说。
两人的沉默没有持续太久,他开口,平日里波澜不惊的语气里竟是带了几分渴求:“吴邪,你别生气。”
我笑:“我生什么气,你帮我找药,我感恩戴德都来不及。”
他像是更急了,张张嘴想说话,却又不出声。
按流程,道完歉后就是保证再也没有下次了,可他没有下一步,就说明只要我的病情再恶化,他还是会这样不顾性命的冒险。
我又一次注视他,就像生病后的很多次那样,最终我叹了口气,抱住他。
他有些慌乱,被我抱着,听我说:“小哥,生死有命。”
我感受他的身体忽的绷紧了。
他不回答我,只是手轻轻搭上我的后背。
“我这辈子,有你们足够了,我还能贪什么呢?”
我说,像是安慰,但闷油瓶给我的反应,就像是我给他的凌迟。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他一字一句的在我耳边说:“吴邪,不要走。”
我愣,黄昏的风从门缝里溜进来,拂过我的脸颊。
片刻,我又听他道:“别走。”他的脸埋进我的颈窝蹭了蹭,眼睛温热的贴在我的皮肤上。
我一时不知所言,半晌才轻抚他的背,眼睛不知如何变得和他的一样温热,回答: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