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认

泡脚桶里的水已经开始凉了，我关掉手机起来把水倒了，一路小跑往被窝里一钻——接下来这段时间里，就是我一天当中最快乐的时候。今年天气不一般，冷空气来得晚，停留的时间也长，就算是跨入四月也不见转暖。我裹紧了被子打开电视，一如往常，今天剩下来的时间也是这样度过。

我刚放下遥控器，胖子就给我打来电话，他那边的环境闹得很，说话还含含糊糊口齿不清，我费了老大劲才大概听出，他要我去路口拿点儿东西。

也不知道他跟什么人鬼混在一起，估计是还有下一趴，为了少走一半的路节省时间，就让我出去代劳。

我骂骂咧咧地掀开被子穿衣服，顺手拿起闷油瓶的外套出门。晚上风大温低，我的厚外套在上个月月底那个短暂的回暖期都统一塞进了洗衣机，到现在还没能干，只能暂时代穿一下闷油瓶的衣服。大概也是因为这个，从我怒气冲冲推开房间门到离开家门，闷油瓶不解的眼神就一直没有离开过我。

是一个十字路口，正好在村子的中心，胖子估计是在村口，这样我和他就各走一半的路，谁也不占便宜。我因为心有怨气，宛若脚下生风，很快就到了目的地。我抱着胳膊跺了跺脚，风在我耳边刮得呼呼作响，我把口罩往上拉了拉，就差把整张脸都遮起来。胖子还没有到。

这个时间点路上基本都没有行人，村里人几乎没有夜生活，普遍早休息，有的也是像胖子这样少数的几个爱玩的，凑在一块在偏远的地方自己嗨。路口空无一人，半天才老远走来一个，在靠近路口的地方停下了，我本以为是胖子，但感觉身材不太像，他的口罩也遮着脸，村子里没有路灯，前面漆黑一片，我能凭着肉眼看出这是个人影已经不错了。他用手机微弱的光照了一圈，在我身上停留了一下，随后很快就转移了，显然我也不是他要找的人。

估计也是个来等人的，等的也不知道是哪个不守时的家伙。

我站在原地用脚踩着落叶数数，一棵树的周围都被我数遍了，胖子还没有出现，于是伸出两根手指从口袋夹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给胖子发消息问他在哪，他也不回复。

我不耐烦了，给他连着发了好几消息，并且扬言要走，期间还给他打了两个电话，也没有接。我气急败坏想一走了之，但又想到会不会是胖子手机没电了，只能依旧在原地干等着。

没等来胖子，我倒是等来了闷油瓶。他神出鬼没地出现在我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心思都在脚下的落叶上，什么都没注意，他的脚步又轻，这一拍差点儿要了我的半条命，我惊魂未定，抚着胸口问他怎么来了。

他奇怪地看我一眼，眼睛在黑暗里显得尤其发亮，然后又朝离我不远的那人处看去。

我正奇怪，闷油瓶就朝那人走去，同样地也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一下。那人的反应比我还大，怪叫一声——这明明就是胖子的声音。他转过身来看到闷油瓶，我走近，也看清了他的脸，口罩上方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和一方额头，正是胖子。

他凑得很近才看清我：“刚刚那个是你啊？”

他说话呼出的热气都能感受到了，我本能地后退一步，质问道：“我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他说没看到，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才看到上面数不清的消息提示：“我说呢，我以为你没来，还给小哥发消息让他来了。”然后打开手机给我看消息记录，坦白从宽。

我余光看到闷油瓶好像翻了个白眼，总以为是错觉。

不过好在闷油瓶的到来让我们没有傻等到深更半夜，胖子把东西交给我就转身去了下一趴，回去的路上闷油瓶跟我挨得很近，生怕一远我连他也认不出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