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听学
过两天，就是蓝氏正式听学的日子。江枫眠将魏念念留下便回云梦了，于是没几天，仙门百家便知道了“魏长泽夫妇未死”的消息。
正式听学这日，魏无羡的心情极好，拉着妹妹来到了兰室。
兰室里正襟危坐着一名白衣少年，束着长发和抹额，周身气场如冰霜笼罩，冷飕飕地扫了他们一眼，尤其是看见魏无羡拉着魏念念的手，眼神更是又冷了几分。
这少年正是他们一路上谈论的蓝氏双璧之一，蓝湛蓝忘机。
十几张嘴登时都仿佛被施了禁言术，默默地进入兰室，默默地各自挑了位置坐好，默默地空出了蓝忘机周围那一片书案。
江澄拍了拍魏无羡的肩头，低声道：“盯上你了，自求多福吧。”
他倒是有心开口搭话，蓝启仁却在这时走进了兰室。
接下来的几天里，魏念念再次深入的认识了自家哥哥，啼笑皆非的看着哥哥一次又一次的被蓝启仁点着骂。
这不，又给扔到藏书阁去抄家规去了。
藏书阁内。
一面青席，一张木案。
两盏烛台，两个人。
一端正襟危坐，另一端，魏无羡已将《礼则篇》抄了十多页，头昏脑胀，心中无聊，弃笔透气，去瞅对面。
在云梦的时候，江家就有不少女孩子羡慕他能来和蓝忘机一起听学受教，说是姑苏蓝氏代代美男子辈出，本代本家的双璧蓝氏兄弟更是非凡。魏无羡此前没空细细瞧他的正脸，现在瞧了，胡思乱想道：“是挺好看的。相貌仪态都挑不出毛病。只是真想让那些姑娘们都来亲眼看看，如果整天苦大仇深横眉冷对如丧考妣，脸再好看也救不了这个人。我可不愿把妹妹嫁给他……”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的魏无羡心中稍稍别扭一下，最近新得了妹妹，宝贝的不得了，什么事总想着妹妹，可这回却有些不愿。
但是，魏无羡少年心性，转瞬即逝的心思根本不曾深入的去想，只当自己觉得蓝忘机太过无趣，委屈了妹妹。
蓝忘机在重新誊抄蓝家藏书阁里年代久远、又不便为外人所观的古籍，纤长的睫毛映着灯影落在案上，随着主人上下抖动着，悄悄撩动着魏无羡的心。
魏无羡低头看去，只见蓝忘机落笔沉缓，字迹端正而有清骨。他忍不住脱口由衷赞道：“好字！上上品。”
蓝忘机不为所动。
魏无羡难得闭嘴了这么久，憋得慌，心想：“这个人这么闷，要我每天跟他对着坐几个时辰，坐一个月，这不是要我的命？”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身体往前倾了些。
少年炙热的呼吸近在咫尺，蓝忘机握着笔的手悄悄收紧了一些，稍稍停顿了一下，继续誊抄着。
魏无羡见到蓝忘机的反应，不死心的继续道：“忘机兄。”
蓝忘机岿然不动。
魏无羡道：“忘机。”
听若未闻。
魏无羡：“蓝忘机。”
魏无羡：“蓝湛！”
蓝忘机终于停笔，目光冷淡地抬头望他。
魏无羡往后一躲，举手作防御状：“你不要这样看我。叫你忘机你不答应，我才叫你名字的。你要是不高兴，也可以叫我名字叫回来。”
蓝忘机道：“把腿放下去。”
魏无羡坐姿极其不端，斜着身子，支着腿。见终于撩得蓝忘机开口，一阵守得云开见月明的窃喜。
于是，又是一阵不怕死的撩拨，终于惹得蓝忘机禁了他的言。
再然后，屡战屡禁，越禁越勇。
终于待到他面壁思过的最后一天的前一晚，魏无羡手中拿着书十分高兴的从外面回来。
“哥哥。”魏念念从他隔壁出来。
本来云深不知处是男修和女修严禁隔开的，但是念在兄妹二人刚刚相认，江枫眠又适时提醒了一下“魏念念刚刚十二岁”，才破例让兄妹二人住在相邻的屋子。
魏无羡笑道：“念念走啊，明天我的就要解禁了，哥哥带你下山去吃湘菜馆。”
“好啊！”魏念念从善如流道，看见魏无羡手中的书，好奇道：“这是什么书？”哥哥好像很爱不释手的样子。
“额……”魏无羡有些尴尬了，这是他从聂怀桑处借来的‘那种’书，打算明日戏弄小古板的，可不能被妹妹看到，会脏了妹妹的眼睛。
于是他飞快的跑进屋中，将书胡乱的藏在枕头下，出来一边推着魏念念走一边敷衍道：“没什么，就是跟朋友借的……话本子。”
魏念念眼睛亮了，道：“什么话本？我也想看。”
魏无羡惊了，这怎么能给妹妹看？
急中生智道：“那不行，我已经答应借给蓝湛看了。”
魏念念噘嘴道：“哥哥偏心，有了好朋友就不要妹妹了。”当然，这只是对哥哥撒娇的话，却没料到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魏无羡顿了下脚步，讶道：“你觉得我和蓝忘机关系很好？”
魏念念不解道：“难道不是吗？哥哥你若是不喜欢谁都不会理的，比如那个金子轩，你都没正眼瞧过。”
为了力证自己说的对，她又道：“而且我听说触犯蓝氏家规七条以上的，就要去祠堂里打戒尺的……”话没说，言下之意是，哥哥你自己算算，你够不够打的？
魏无羡听得一怔，还有这事？心中莫名一喜，又赶紧否认，这个小古板有这么好心？
虽然心里这么想，嘴上却道：“他是没带我去打板子，却让我加抄了一遍，还不如打板子来的痛快！”
见妹妹还要说什么，连忙打断道：“快走吧，一会就不让下山了。”还是快走吧，妹妹再说下去，他该心软不想戏弄蓝湛了。这可不行，他可是和江澄还有聂怀桑打过赌的。
不知是否是受了妹妹的影响，第二天他换春宫图的时候，竟然有些犹豫，不过听到藏书阁的门响时，他还是手忙脚乱的回去坐好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本书被扔到地上，蓝忘机如避蛇蝎，刹那退到了藏书阁的角落，怒极而啸：“魏婴——！”
魏无羡笑得几乎滚到书案下，好容易举起手：“在！我在！”
蓝忘机倏地拔出避尘剑。
自见面以来，魏无羡还从没见过他这么失态的模样，忙一把抓过自己的佩剑，剑锋亮出鞘三分，提醒道：“仪态！注意仪态！我今天也是带了剑的，你家藏书阁还要不要啦！”
他早料到蓝忘机会恼羞成怒，特地背了剑来自卫，避免被蓝忘机一怒之下失手捅死。蓝忘机剑锋对准他，那双淡色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你是个什么人！”
魏无羡道：“我还能是个什么人。男人！”
蓝忘机痛斥：“不知羞耻！”
魏无羡道：“这事也要羞一羞？你别告诉我你从来没看过这种东西。我不信。”
似是忍无可忍，蓝忘机面如寒霜，提剑便刺。
魏无羡早就防着他这一手，亦是拔剑还击。
一边打还一边继续打趣道：“云深不知处禁止私斗，蓝二公子，你犯禁了呀！”
蓝忘机冷然道：“领罚便是。”
魏无羡哈哈一笑道：“蓝湛呀蓝湛，你也忒古板了，你我打起来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叫我一声哥哥，我就谁也不会告诉。”
蓝忘机脸色忽红忽白，一剑刺了出去，大有气吞山河之势，魏无羡眼前一亮，大叫一声：“好剑法！”起招相迎。
少年人血气方刚，刚刚因何而起此时早已抛诸脑后，此时只觉对手难求，激起血性，只求打个痛快。
只是没想到，两人因在藏书阁未敢动用灵力，只是纯粹的以武力过招，一时用力过猛，魏无羡的剑竟给避尘击飞出去，而蓝忘机亦是始料未及，眼看就要戳中魏无羡的胸口了，大惊失色下只好用力将避尘剑抛飞出去，人却惯性的向前冲去。
“铛！”
“哎呦！”
魏无羡慌乱间下意识接住了飞过来的蓝忘机，然后重重的倒在地上，再睁眼，二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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