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木工房的门响了。
蚁垤从跨坐的长条凳上下来,深一步浅一步地去开门,刚蜷着的那只脚有点麻。
也许是从小下意识模仿父亲的坐姿之故吧。
门外是宏莫乡送外卖来的伙计,箱子挺沉,汗不停从他脑门上坠下来。
蚁垤道过谢伙计便离开了,他从屋里搬出矮桌矮凳,坐定后打开十两箱,从里面取出女掌柜美玲得意的炖牛肉、加很多香料的天妇罗、酒渍的带子,还有带皮的肥鸭、竹轮佃煮与红果膏,两样素菜是金平牛蒡和泛油光的韭菜炒蛋,偌大一碗加了鲣鱼干的茶泡饭放在正中,上面一颗咸梅显得有些多余,还有一瓶赠送的营养快线。
附近有人做白事,除了有事做的蚁垤,一家人都去了。
“这中午喝一瓶岂不是得精神一晚上…”
蚁垤打开饮料喝了两口,又端起茶泡饭,加了几筷子牛蒡在饭里拌了拌,又要去夹牛肉的时候被叫住了。
“你一天天跟我们哭穷,结果吃这么好。”
罗砂倒也不客气,从院门背后搬了个马扎就坐在蚁垤对面,他表情阴晴不定,不知要说些什么。
“嗨,你平时吃得比我好多了,我难得吃点好的你还到我家来叨叨我。”
“你也不想想我是专门到你家来叨叨你的吗?”
“啥?你意思是还想吃我点?”
罗砂的表情更阴了,他往当面偷吃的蚁垤那边凑了一点。
“你们部落的大长老死了。”
“怎么死的?”
蚁垤还是满不在乎一样要夹菜,手却被罗砂按住了。
“别吃了,前些天他家茅房爆炸,别人发现的时候都是一块一块的了。”
罗砂表情很严肃,但额头上青筋时隐时现,看得出来忍得很辛苦。
“合着你怕我饭喷你脸上?”
“也是一个原因…”罗砂正色道“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需要知道什么?”
“嫌疑最大的可就是你们两家。”
“噗呲”
罗砂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忍俊不禁的队友。
“我也受过专业训练,除非忍不住…”
罗砂鼻子哼出气来,不一时,他的伙伴笑够了,才慢悠悠地开腔。
“我一个下忍,我爹瘸十好几年了,土居家饭都快吃不饱,他家光护卫十几号人,我们能搞得了这个?”
“但客观来说你们家是得利了。”
“我们得的个锤子利,多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大长老的位子可还是他们家的,你倒不如猜是三代大叔干的好事。”
蚁垤摇摇头,打开饮料往嘴里猛灌。只是罗砂突然眼神一变,但嘴上还是不依不饶。
“退一万步讲万一真是三代大人的意思,现在长老一死,他家长子软弱没有人望,次子是三代大人的心腹,三子早年已经战死了,还有个女儿嫁去了别的部落,至少短期你们没什么可担心的。”
“可担心的就是这个,想要这个位置的不只是我们的人,还有”
蚁垤抬手指了指天
“上面会放过这个扎住根的机会吗?”
“有三代大人撑腰对你们可是好事。”
“可三代大人不是三代长老,我们会变成所有部落的靶子。”
罗砂略一思索,好像没什么可以用来反驳蚁垤的话了,想了想,只是发问:
“你是站在哪一边的?”
他的声音很轻,只足够两个人听清楚。
“看在你帮我们家大忙的份上,我站你那边。”
蚁垤回答倒也干脆,罗砂依然是面色复杂地看了他好久,才起来往门外走。
“叨扰。”
蚁垤看着罗砂越来越远的背影,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是我干的,你全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