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丸是最后走出会堂的。
遍体鳞伤的土居父子俩早早被赶走了,其他部众也匆匆忙离开,唯恐惹火上身,少数与他私交不错的也只能投来同情的目光。
琵琶丸叹了口气,去门口拿他那根枯藤拐杖,却什么都没找到。
他只能深一脚浅一脚,慢慢地往家走,好在风小了些,他想回去吃些热饭,咸面条汤什么的。
“请等一下。”
他转过身去,只看到罗砂向他走过来。
琵琶丸并不认识罗砂,但看他穿得脏破,胳膊上又缠着护额,便多少心里有数了。
“你有什么事吗?”
“可算回来了。”
猿女几天以来的担忧总算云消雾散,她看到儿子走进院门,便小跑着迎上去。
蚁垤笑着把苫布包往背上拽了拽,温柔地拒绝了母亲的援手。
“怎么弄得脏兮兮的?诶呀,你这是让谁打了?”
做母亲的取下油灯来打灭,一下子却照见她孩子乌紫的眼圈。
“考试嘛…这不是难免的…”
蚁垤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
猿女清楚儿子又要蒙混过去,做出生气的样子在他头上狠狠凿了一下。
“你阿塔老教训你不要捣乱,你就是不听。”
“是是、是…”
屋内婴儿的哭声让猿女不得不暂时去忙碌。
“你阿塔也刚回来。”
猿女把门闩打开,便忙着去哄孩子了。
她躺在摇篮里,还没有名字,这里的孩子一般要活到两岁才会有自己的名字。
父亲盘着那条好腿坐在摇篮边哄她,看到蚁垤进来,脸沉了下去。
母亲去把孩子抱起来,转到里屋去了。
蚁垤脸有点僵硬,把包裹轻轻放在地上,罚站一般杵在他父亲面前。
“怎么,你队友早早回来了,你拖到这会?不知道你阿娜操心你?”
蚁垤已经习惯这种责骂了,但还是打了个颤。
“还有你眼睛是让谁打了?”
“这个…受点小伤难免的嘛,我这不费了点功夫弄来点好东西。”
蚁垤展开包裹,露出剩下的五六个蜂巢,而他父亲只是冷哼一声。
“就知道吃…要不是你那个红头发的朋友,你爹差一点就要去矿上当苦力。”
“苦力?”
蚁垤觉出些不对劲,想起最近正是各部落的会期,多少明白些什么,正要开口确认,大门却被人叩得猛响。
门外是几个满脸焦急的男女,年纪大约和琵琶丸相近。
“你见到我们家孩子了吗?”
蚁垤并不认识他们,也不知如何开口。
“听说你们是同一组考的,我们各家都问过了,都说没见到。”
“可是就算这么说…我们最后一场见都没见到,还是考完才见了一面…”
考生失踪的事情很快在各个街巷传开了,据说失踪的一共有六人,正是两个小队。
年轻人的父母当然是无限悲痛,但近两三年这种事也不新鲜,不如说今年已经算少的了,而且种种传言不过三五天便很快消失了。
这片土地生活艰难,死亡已被人们习惯,而失踪差不多是死亡的同义语了,因而蚁垤一家也没被怎么纠缠。
日程还是要继续,蚁垤很快要去出第一次的任务,特地借了家里的小木工房来加工道具,门突然被推开了。
一个十岁左右的的红头发小男孩不客气地走进来。
“今天想要点什么,阿蝎?”
这小孩是高层的独苗,蚁垤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隔一阵就要往这破烂工房里钻。
“我要这个,这个,有砂纸吗?”
蚁垤按照他的要求,从墙上取下一把手钻和供给肉骨茶店的尖刀,又去抽屉里拿一把沙鳄鱼皮做的砂纸来。
“谢谢你蚁大哥。”
蝎把一块金币塞在蚁垤手里。
蚁垤面色微变,但很快恢复了原貌。
“你这小鬼还是这么大方…又在做新的傀儡了?”
他笑着摸摸小家伙的脑袋。
“嗯,奶奶又教我新东西了。”
蝎又杂七杂八挑了些东西后走了,蚁垤把傀儡手接上线,作出打磨工具的声音,自己去墙后窥见蝎走远了,悄悄地关门落锁,从怀里掏出小本,往上胡乱记了些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