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春至

春日里来百花开，芬芳之气香满园。走在花树掩映之间，不知心中又有多少盎然之意，尽皆破土而出，在其中勃勃生长。慜润举步在其间小路上走动，只觉得连日以来因疾病生气的闷郁在这一瞬消失的干干净净。宁璐本是心里有些涩然，但听闻了鸟语花香，见了春光明媚，雨后新美景象，也不由得从精神为之一振，瞬间觉得心情开阔，如这再次回暖的春日一般明朗。此时正是阳春好时节，一如去年她初入宫闱，春水溶溶而繁花似锦。而今她年已十四，已然正式转正，手上的活计比起去岁新上顺手了不少。这于她而言，何尝又不是一样只得欣喜的事儿？在大自然春至熙暖的洗涤下，一切向上的情绪蓬勃生长。令人瞬时充满朝气——什么爱恋，什么不得，都算不得什么!唯有人的一生过的自在顺心，能攻克一个个既定的小目标并为之喜悦，方才是最实在的。春光，多么美好!

春光烂漫真是好，给了人心里无限的光明和喜悦，让人感到心中一片融融的暖意，也给人无限向上的情绪。春风扶柳，柳条软又长，带着柔中的那一点韧，悠然地应着风的挑逗飞扬又落下，宛如悠远的琴曲。曲江池畔水波微漾，春如织，悠悠荡荡。若是捡起一颗小石子打着水漂投入水中，那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意趣？

宁璐很想打个水漂，光着脚濯足于水，欢声笑语，像那童年时肆意爽朗的女童。而慜润此时不知怎的，心里也扬起了一丝希望——从小就被管的严，一举一动，皆被要求有沉稳风范，下棋诚如处事，需谋定而后动，走一步，思五步。父亲不是很疼爱他却对他功课尤其严格重视。他的一言一行都被时刻教导，符合一个未来大辽所需要的模板。他早在很小的时候，就不能肆意地放纵自己像个孩子似的玩耍。平心而论，同样是老年得子，昭潞郡王作为宗亲没有承国之重器的压力，自然对于不易得的慜涵倍加爱护，平日里从不敢过于逼着他，怕他因此染上弱症，步他那早逝兄长的后尘。昌和郡公慜涵能够如此的胆大恣意，多少也与昭潞郡王夫妇早年的不敢苛责脱不了干系。而慜泽是父亲的第二选择，父亲去世之时他也不过才够的上开蒙，也不必要求承担什么责任。自然而然地，他的责任压力自然也就轻了些。到底，他还是拥有选择自己兴趣的自主更多一些，也多少可以稍稍放纵一下孩子贪玩的天性。至于慜沛，也是差不多的道理。

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放飞自己，做回一次潇洒的少年，不用仅仅把自己装在一个清冷温润的壳里。

但是最终，他还是不能的。

宁璐也不能。虽然她从前在家也是个偶尔淘气露出小脾气的小娘子，可到底现在她正式成了御前女官。陛下在场，她也不能没规没距啊。

最终，水漂没有打，慜润带着众人如往常一般，带着那股不可侵犯的清贵之气，一步一步地离开了湖畔。

多年以后，明净小轩，二人共剪西窗烛时无意间谈及此时，俱是展颜一笑。如果当时，两颗石子脱开了束缚，同时飞向湖中，又会否相遇，发出短暂的共鸣之声呢？

一切总未可知。因为种种世间规则，有些东西，时候未到，就不能碰到一起。造化，委实是个很有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