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月儿

慜润病了十来天方才彻底好全。这些天宁璐熬红了一双杏核眼，脸上的焦急神色迟迟挥之不去，直到慜润病情逐渐好转才慢慢地恢复之前的平稳和静。慜润颇觉得有些欠愧，自己竟然让小丫头如此费心费力，担心劳力。他隐隐约约察觉到了宁璐的少女心思，但从来只觉得这不过是年少青涩时的一点朦胧的女儿心事。小女孩子没有经历过什么大世面，见到了一些人就有了这些那些的少女心思。阿璐年纪还小，以后她自然会遇见更加适合她的人，海阔天空，与她齐力断金。

而如今看到阿璐这样无微不至地看顾他，他心里多少有些感动，有些过意不去。甚至，有些轻微的心疼。

“宁璐，该随我去长乐殿见阿娘了。”纵然心里有许多话语情绪，如今却只能淡淡说出这样一句话。

小月牙儿总有成为满月的一天，那时候，她就会把满满的皎皎月光撒向人间。海上生明月，明月与海为伴，清皎壮阔，别是一番景象。她的东升西落，从来与辽阔天幕与碧波清浪相伴，不会拘泥于一方窄窄的画楼朱户。

听到慜润这样说，宁璐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来。这些日子她深觉自己粗心，处事思虑不周，涉猎也不广，有闲了也去翻阅些医书，找寻些养护体子的膳方和生活小物件。这些日子她听得艾草有去寒之效，作软枕再好不过，她听了心里顿时有些活动，颇想做个艾草软枕给慜润换上。但是想到慜润平日里向来不惯用他人所赠物品，她不由得有些踌躇。这几日她手随心动，按捺不住手的动作，不觉摸着针线缝绣了枕套，但是一边又不知做成后该如何是好。

慜润声调和往常没有区别，只是所说话语让宁璐觉得有些讶异。她看了看慜润的脸色，虽然比之前病中多了不少精神，脸色还有些微微蜡黄，显然是没有好全。御医昨日才说过这几日还应观察静养，不易劳累，怎的如此着急见太后？然只一瞬间，她心中即刻了然——陛下纯孝，怕是觉得自己这些日子病着，让太后忧心，所以急着第一时间亲去太后那儿道安，告知太后自己病情好转的消息。

暂时搁下手中的活计，起身行礼，宁璐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地响起:“臣晓得了。臣这就备下舆辇，去太后处。”待要转身，却忍不住又添了一句:“春日寒暖不定，陛下病体初愈，还是多添见薄衫为好。这春日的风，指不定何时就侵了寒气入体。”

慜润一愣，嘴角不由得微微泛起笑意，只是宁璐在这时已然背转过身去，看不见他轻微的表情变化，只听得他的声音在背后清凌凌地回应:“这自然不必你操心。我自吃一堑长一智，省得如何不再犯病。”接着却又及时添上一句:“病体虚弱自然更应强身健体。车辇准备过于耗时，朕随你们步行即可。”

宁璐只应了一声就匆匆走出殿内，去唤了门外诸人随行，其间并未回顾身后一眼。在那一瞬间，她忽然想到，明月可望不可即，她离明月近些，就感觉心中多一分喜悦。只是明月不会属于她一人，若是她想拥抱月儿，哪怕一刻，只怕也是不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