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匍匐在地上，身体与大地紧贴着，痛苦着。这样憔悴颓废的她，似乎快要崩溃的她，让我心中不由气愤，夹着一种我从未有过的感觉。她这样子，就似乎被抽打过的不是我，而是她。
在所有人眼中，我是个坏人，是一个恶魔——我不否认。所有人都畏惧我，我享受这畏惧。 我从小就在一个残破的家庭长大。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心中的恨意与日俱增。
十六岁那年，父亲喝得烂醉回家，嘴中不停骂咧着狗崽子、孽种之类的字眼，不堪入耳。我忍不住踢了他一脚，他往地上倒去。 他醉得异常严重——以往他还会殴打我。可他那次连站起来的能力都没有。我觉得那是一个机会。我拿了一把刀，向地上的他砍去——霎时，血染红了土地。血腥味蔓延开来。我握着刀的手微微颤抖——终于杀了他，我心中无比痛快，但同时有一种类似恐惧的感觉——那是我第一次杀人。
接着我便被警察追捕。那是我最狼狈的时期，整天躲着警察的追踪，从不敢怠慢分毫，否则，一放松就有可能被抓。
后来，我遇上了龙老大。
他说，我看你是一个人才，跟着我干，我可以护你周全，怎样？
好。我说。
从那以后，我就跟着龙老大，每天杀人无数，却从未被警察追究。
再后来，我杀了龙老大。一切不服我的人，也都被我杀了。我并不觉得我有什么不对——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再说，龙老大与我，不过是一场交易，不过是相互利用，从没有谁欠谁的说法，更别谈什么恩情不恩情的了。我要强大，就必须清除一切障碍。如果我不杀别人，就有可能被别人杀死，所以我必须先发制人。这是我的法则。
我知道将我的法则强加给洛有些残忍，但她被过去所折磨，我知道想让她走出过去是不可能的，沉浸在过去中，她只会痛苦。那么，就将一切转化为仇恨，让仇恨解决一切吧。
我一般不会去利血酒吧。 那天，我突然来了兴致，想去看看利血酒吧打点得怎样。
我坐在角落里，看着酒吧里的人——一群群乌合之众。突然，她闯入了我的视线——眼神倔强却又怯弱，一看就知道是第一次进酒吧。我听见她说想见我，她将酒杯往桌上砸——她明明很害怕，全身都在颤抖着。我突然对她来了兴趣。那次，我破例地没有处死在酒吧闹事的人。
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促使她将生死置之度外。
她明明在迟疑，在挣扎，可她最后却还是说，为了报仇，什么都愿意。
然后我派人查了她的身世。当得知她的身世时，我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种感觉从未有过，类似同情，但并非同情，因为我是个没有同情的人。
我叫她三天后来利血酒吧找我。其实我并没打算过要将她怎样——她是那么纯洁，就像一张白纸，我不可能去玷污她分毫——她和我所见过的那些女人都不一样。
我知道她手臂上有疤。那么她为什么一直穿长袖就不言而喻了。可是这样懦弱的她让我愤怒。
我让她穿上一条白裙。当我看见她身着白裙时，不由有些吃惊——她穿上白裙很美，很美，是不夹杂质的美。
那天晚上，我一直跟在她身后。她漫无目的地走着，第一次，我心中有了一种类似心疼的感觉——她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正在一个烂漫的年纪，她应该和那些同龄女孩一样，无忧无虑，笑得纯真。
她遇上了许啸——我特意查过许啸。说实话，许啸算是个人物，如果他不算是我的情敌的话，我想我能和他成为朋友。
洛看见许啸，掉头就跑——她在逃避他，她害怕面对他。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我已经晚了一步——我晚一步认识洛，就那一步，许啸已经住进了她的心里，我已经没有机会。
或许她一直不承认她心中有许啸，但她的行动已经很明了了 ——她跑，是害怕许啸看见她的伤疤，看见她的丑陋——她在意他对她的看法。
那天晚上，她跑了很久，但我想她一定知道许啸并没有追她。在夜风中，她是那么单薄，单薄得可怜。她真的需要一个人保护。但我知道那一个人不可能是我。
她在石椅上睡过去——哪怕在睡梦中，她脸上也挂着忧伤。她在寒风中颤抖着。 我轻轻将她抱起——她是那么小，那么弱。我小心翼翼地抱着她，生怕将她惊醒——那是我第一次那样小心地做一件事。
她真的将白裙穿了三天。可是，她的自卑并没有消除。
我习惯直接叫手下的姓，简单方便。 但我叫她洛并不只是如此——我只是觉得这样更与众不同。
现在，她俯身在地上，泪滋润了一片土地。我不知道这样对她是对是错，但这是唯一的方法——她抽打着我，虽然对我来说没有一点力度，但她已经尽了全力——她的恨，她的痛苦竟是这样深，又或许，是过去是执念在她心中太深，深得拔不出。 我不会安慰她。有些事，需要她自己决定，别人帮不了她。 这个世界本来就很残酷。她只有学会冷酷，才不会太痛苦。
忽然，一个人影进入我的视线——竟是许啸。看来，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了。
我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洛，希望她能想明白。
能帮自己的，能拯救自己的，从来只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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