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多年后,我不得不相信一种命——那是一种强制存在的东西。
像往常一样,我为客人端上餐点。
落落。
我抬眼,手一抖——是奶奶。奶奶,你怎么来了?
我来吃点东西。奶奶笑得有些尴尬。落落,你坐下陪我一块儿吃吧?那是近乎哀求的语气。
好。说着,我在她对面坐下。一瞬间,我觉得时光转换太过仓忙也太过匆促。
我们沉默地吃完东西。静,太静了,静得能听见时光在盘碟间破碎的声音。
窗外有阳光影绰,人影交叠,我竟听见了流水的声音。我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那对老夫妻与狗——被时光遗忘的老夫妻与狗。当时光想起他们时,却只带走了老夫妻,留下了狗——为我留下了披萨。
落落。奶奶放下餐具,眼中有水花晃动。回家来吧。
家?我的心一痛,迎上奶奶深情的眼。我真的可以吗?
落落,回来吧。奶奶覆上我的手——是记忆中的温暖。
好。我低头,掩去眼中的悲喜。
再次站在苏家气势恢弘的大门前,我不知该以何种心情去面对。原来,命运终究将我推上了既定的轨道。
哟!洛落来了呀?吴丽见我,没来得及掩藏住脸上的惊讶。
洛落妹妹,你来了?苏颖凉凉地笑。
苏远不屑地扫了我一眼,不再看我。
苏扬平不在家。
洛落,坐吧。吴丽走近我。
汪!披萨突然向她射去,她吓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洛落妹妹,你的狗可真凶。苏颖的语气明显不善。
披萨龇牙咧嘴,全身紧绷着——我从未见过它这样凶恶而戒备的样子,它平时对每个人都是很友善乖巧的。果然,动物具备人不具备的灵敏与灵性——所以,我不及它直觉准确;所以,我无法从现在领悟未来。
第二天,苏远从外面带回来一只肥硕的藏獒——藏獒笨重狰狞,如它的主人一样。它向我和披萨瞪着血色的大眼。那般血红,让我心中莫名地惶恐,不安。
披萨。我抱起情绪激动的披萨,进了房间——我不希望披萨受到任何伤害——许多年前,我无法保护父母,没有能力保护自己,许多年后,我不报仇,只求保护好披萨。 但世界早就告诉我,所有事不是想,就能;有些东西不是逃避,就能结束。 若是,在那一个夜晚,我没有在睡前忘记将房门锁紧,多好。
一早起来,我发现披萨不在房间。我想,它或许是跑出去玩了。可吃过早饭,我依然没看见它。我开始不安。
洛落妹妹,你的小狗呢?苏颖狡黠地笑着,暗含讽刺。
哼!那畜生,恐怕早就死了吧。苏远冷笑,唤来他的藏獒——它毛色光亮,却有凌乱的红。
我的心一跳。 你把我的披萨怎么了?!我上前揪住他的衣领,恨我自己无能,不能收拾他一顿。
哼!苏远一把将我推到地上,慢条斯理地理着自己褶皱的衣领。我上班去了。他说着起身,拿着公文包走了出去。
远儿,你怎么能推落落呢!奶奶赶紧扶起我,冲着苏远的背影无奈且无力地喊着。落落,没摔坏吧?
我摇了摇头,一把推开奶奶,往外跑去。
苏远!我伸手拦住苏远的去路。
哟!你这眼神,难道想吃了我不成?他轻蔑地看着我。
披萨在哪儿?
披萨?那是什么东西?哦——是那贱畜啊!他故作恍然大悟状。我看它那贱样不顺眼,把它给扔出来了。扔在哪儿的呢?他微偏着头,似在沉思。哦,想起来了。就在那儿。喏。他指了指前方一块空地。 光秃的苍凉大地上,有一块凸起的白。
披萨!我惊呼,赶紧跑过去——现在,只有我向它跑去,它再也无法向我跑来了。我抱起血肉淋漓的它——它是那么小,那么白,可是身上却多出那么多不和谐的伤口,尚未结痂,触目惊心。
披萨,对不起。我紧紧抱着它僵硬而破碎的身子,有血融入我体内。
披萨,你终于还是离开了我,像所有人一样,离开了我。披萨,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我从来就不能保护好自己的爱,我真是个废物! 但我不会哭。
披萨身上满是牙印与被抽打的痕迹——他们好狠的心哪!
当初,苏扬平害死了我父母,现在,苏远又将披萨的生命剥夺而去——我究竟哪里对不起他们父子?!我究竟是欠了苏家什么!? 苏家,你们等着,你们犯下的血债,我一定要你们偿还!
对着披萨的遗体,面对赤裸的冰冷土地,我默默起誓。我要报仇!这是我活着的唯一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