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幽

“阿嚏！”

藏色使劲擦了擦鼻子，本就有些泛红地鼻尖被她自己揉得更加红肿。

“道长，你...还好吗？我去给你拿点药。”​魏长泽颇为抱歉的声音在帘子后面传来，半个时辰前两人一起跌落莲花湖，或许是藏色不太适应莲花湖的低温，再加上夜间穿的少，竟是给冻出了风寒。

“哎没事儿！多大点毛病还要吃药，苦死了，我才不吃呢。”​热气氤氲间，藏色沉下身子，整个人都泡进了浴桶之中，还伸出了一只手撩了撩水面泛起的小水花。

魏长泽停顿了一会儿，犹豫道：“那，道长手臂上的伤，需要我禀报宗主吗？”

藏色微微一愣，回头道：“你说什么？”

“道长手臂上，有一个刀灵箭所中的伤口，看伤口的样子，已经有两天了，若再不处理，怕是会伤及道长性命。”

藏色连忙抬起手臂一看。

伤口早已经止血，已经开始泛黑了，且并没有什么痛觉，若不是魏长泽提起，她说不准都给忘了。

啊，我这猪脑子，把命当儿戏呢？！留在云梦江氏，可不就是为了解决这个事！

藏色心生一计，她故作惊慌道：“啊，对啊，不过这刀灵箭乃清河聂氏独有的毒咒，云梦江氏难道也有破灵符？”

“呃...”

魏长泽显然噎住了，破灵符是仙门世家之中最为昂贵稀少的法器之一，有除灵定魂之效，常常用于打散恶鬼怨灵的灵体，效果绝佳且没有什么后遗症。是一种极为实用的仙门法器。然而其制作极为困难，且成本颇高，一般情况下，拥有破灵符的家族都会相当珍惜手中的符咒，一般情况下绝不轻易使用，而大世家之中，将破灵符改造成自家独有的灵力符咒也是公开的秘密，因而不论是哪家所出的破灵符，都极为珍贵。

能用这种几乎没有解药的刀灵箭刺杀自己，聂扬芬当真是下定了决心要清理了我啊，藏色干笑了一下。

“宗主与聂氏也有固定的往来，打探出聂氏破灵符的制作方法应当也不是问题。道长，此咒必须要解。”

藏色听罢，有些玩味地笑道：“咦，你原来这么关心我啊？看你今天对我的反应，我还以为你讨厌我呢。”

魏长泽登时一惊，“在...在下不敢。”

“哎哟你怎么这么正儿八经的不经逗，我说着玩玩儿呢，不过你也帮我告诉一下江宗主吧，这个伤，我自己确实处理不了。”

“遵命，那...既然道长没什么别的事的话，在下就先行离开了。”​魏长泽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急促，帘外也传来了整理衣物的窸窣声响，他显然是坐立不安急着要离开。

“哎哎哎，别走呀，干嘛啊视我如妖兽似的害怕，我又不会吃了你。”​藏色有些不满，“再说这是你的房间吧？现在这么晚了，你还要走去哪？你晚上不睡这里的吗？”

魏长泽回避道：“待道长沐浴完毕，若有需要，在下会送道长回房。”​

藏色气鼓鼓道：“嘁，说到底你还是嫌弃我嘛。”​

魏长泽有些百口莫辩，“不，我没有...”​

“哎好啦好啦我也不想听你说什么大道理了，你这个嘴皮子哪能说的过我。你就在那儿坐着别走，隔着帘子呢你怕啥，在你屋子里，我都还不怕呢，出啥事儿我替你担着。”

“道长，这...”

“好了，你闭嘴。”

魏长泽只得噤声，虽然说有些不情不愿，然而是藏色的意思，他也确实没有办法拒绝。

藏色心下了解魏长泽有些尴尬，便也不多说什么，耸耸肩不紧不慢道：“不过说到我这个伤口，我觉得应该没那么容易解决。”藏色面上笑容一凝。

魏长泽道：“道长可是意指，赵良安一事？”

“不错，我刚下山时，聂三公子极力邀请我助其铲除寄生聂氏的多年的内鬼赵良安，然而聂三公子自己也不清楚赵良安到底是谁的人，又对外泄露了多少聂氏的情报，所以聂三公子只是委托我活捉赵良安，逼问出聂氏祭刀堂的位置，看赵良安到底是不是已经掏空了聂氏机密，万不得已下再考虑灭口，可是我接了这个活儿之后越想越不对劲，既然聂扬芬已经知道了赵良安是什么人，以他的能力，手上自然不可能没有赵良安的把柄，可是为什么偏偏要我一个局外人去帮他处理一个他完全可以自己动手除掉的内鬼？”​

魏长泽捏了捏食指，“聂三公子的意思，或许并不是真的想让道长帮忙？”​

藏色道：“他是想要我帮忙，还是借我的手替他证明什么事情，或许都有。我在与赵良安对峙途中，原本有一队聂氏的弓箭手与我接应，在必要的时候帮我控制赵良安，然而在我问话的途中，赵良安明明已经快把祭刀堂的位置吐出来了，却突然有一个弓箭手将他射杀，并且在赵良安死后，立刻将箭头转向了我。所以我猜测，聂三公子并不是真的想让我替他除掉赵良安，在赵良安死前杀了他就是因为不想让我知道祭刀堂的位置，同时，因为我知道的太多了，留着必然是心腹大患，所以趁此机会一起杀了，而我这会儿正是名声大起之时，若是我死于聂三公子之手，不管是好的传闻坏的传闻，修真界必然都会对聂氏产生畏惧，自然的，也就达到了聂三公子想要的目的，他必然不可能不希望聂氏雄起吧？”​

魏长泽点头，“道长此言有理，不过似乎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聂三公子并不是聂氏下任宗主的继任者，且按照他的出身，就算是推翻了聂大公子的位置，他也无法服众，不可能继位，而且聂三公子向来是一个重利轻义的人，他这么费尽心机去铲除赵良安是为了什么？他难道真的会为了聂氏未来着想，替聂大公子提前铲除异己吗？”​

“显然不可能咯，”​藏色撩了撩水中浮沉的黑发，让它们在水中如锦缎般上下飞舞，“不管聂三公子想做什么，自然都是为了他自己而做的，聂大公子向来也并不看重他，他想借此机会撬动聂氏内部的什么东西也说不定，祭刀堂里藏着的是他聂氏列祖列宗的刀灵，然而他能盯着祭刀堂那么久，祭刀堂内断然不可能只有他们对外所说的那些东西。”

毕竟，谁家的祖坟里不藏点宝贝？​

魏长泽肯定道：“此言有理。”​

藏色打了个哈欠，懒懒道：“啊，说这么多累死我了，出了一身汗，泡得也差不多了吧，你帮我把衣服拿一下。”​

魏长泽猛然起身，局促道：“道长...刚刚你不是已经把衣服带进去了吗？”​

藏色疑惑地环顾四周，“没有啊？我应该是忘了吧，你帮我拿一下吧。”​

魏长泽的声音显然已经有些颤抖了，“道长...这不合规矩...我这就去叫女仆来...”​

“回来！”​藏色厉声道。

魏长泽在门前猛地停住了步伐​。

藏色看魏长泽这个反应可谓一肚子气，她自小在师父身边的时候，帮小师弟小师妹​洗澡是经常的事，哪怕后来年龄大了，师兄妹间也从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尴尬，很多事情大家一起做，从来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然而自打她下了山后，无数搞不明看不清的事情接踵而来，藏色如今也可谓是憋了一肚子的火。

在山上的时候，她什么时候不是那个无所不知还样样精通的大师姐，怎么如今下了山，她却变得和个小文盲似的，和什么都格格不入？​

“道长莫要冲动，我只是...”​

藏色打断他道：“你闭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气死我了。”​

她抖了抖身上的水珠，不甘心道：“烦死了，明明我就是个被什么都精通的天纵奇才，怎么才入了世不到一个月就被折腾得云里雾里的，还给不给我点天才的面子嘛！”​

“？”​魏长泽一时有些无法理解藏色想说什么，并未答话。

藏色摆摆手道：“哎行了行了，衣服我够得到，这么晚了你也别去找其他人了，怪扰人清静的，我这个伤明天再处理也没事，你今晚不用通知江宗主。”​

魏长泽还欲辩解，却被藏色制止了​，“就这样！你不许再多说什么了！啊你讲话真的像念大悲咒，听得像是佛祖下凡似的。”

“.........”​

藏色穿好衣服，从帘子后面走出来，雪白的中衣挂在身上衬得她更加肤白若雪，青丝一泄而下，​犹如黑白泼墨的画卷。

“咦？这是什么？酒吗？原来你爱喝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