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招得手,护在崇祯身前,手一翻,却只有一柄泛着寒光的利刃,那是伍文定的心爱之物,她一直带在身边,此刻情况危急,却没有其他武器可以用的,只能近身肉搏。还好这些人并不用箭弩,不然两人早成肉饼。孙诺担心崇祯安危,想用己身引开这些人,又不敢离他太远,应援不及。她见那群人凶神恶煞的奔过来,先下脚为强,飞起来踢出一脚踢倒一人,匕首顺势一划,结果了他的性命,抢过钢刀,劈砍挑刺,连下几人。可更多人砍来,刀刀狠辣,只为取她性命,孙诺就地一翻,缝隙中躲过,一刀连横劈,攻下一堆人下盘,又几人应声而倒。孙诺见这些人只攻击她,并不对崇祯有兴趣,心稍安,反而安心对敌,越战越勇。她在辽东曾数度以少战多,又自创阵法,经验丰富,眼光毒辣。她知何时进招,何时连劈,何时斜挑才能达到最大攻击效果,也知道何时打滚,何时跃起,何时于两刀缝隙间斜过能最好防御,可她唯一缺乏的是体力。三番进攻后,孙诺体力已大不如前,她见附件树林草丛中还源源不断有人攻来,一心慌,后背却露出大破绽,被侧方一黑衣人看出,欺身上前狠狠砍了一刀,她奋起反手一刀,干掉了那准备上来补一刀结果她性命的人。
正危机关头, 身后那人一声呼啸,一匹枣色马踢踏踏不知从何处冒出,崇祯避开急攻上来的两人,搂起孙诺,飞身上马,马上功夫居然一流,策马扬长而去。众黑衣人见他用身形护住孙诺,根本下不了手,领头的随手点了两人,道:“快去禀报夫人。余人与我一同追去。见机行事,只能在宫外动手。”
孙诺后背是皮外伤,虽然穿得厚,可也砍得颇深,还不断有鲜血渗出。崇祯心里着急,只想就近找个地方给她把伤口包扎下再回宫,可一时半刻也想不到何处安全。见这班人招招要人性命的模样,只怕是不会就此罢休。若在回宫的路上设下陷阱,先困住他,再要孙诺的小命也是可能的。他思及此,再不迟疑,折而向西,到一僻静大宅子处,砰砰砰将那朱漆大门敲得震天响,好一会门开了,一管家模样的老人开了门,看见一个自己并不认识的男子,怀里抱着个头发乱蓬如鸡窝的女子,正待开口询问。那人一把把面朝里的孙诺的小脸扭过来,道:“你们家小姐受伤了,快让我进去。”
那老人仔细看了看,还真是他们家小小姐,忙让进屋内,关了门,再传令命十八侍卫守住院落里。让下人煮了热水送进内屋,再准备了绷带、金创药等物,刚要跟进屋,却没料那人一把夺过药物,匆匆道了声谢,把门砰的一声关在他面前了。
老人摇摇头,心里嘀咕着也不知道他们家小小姐又闯什么祸了。又不知此人是何身份,只得默默外面候着。
崇祯将孙诺面朝下躺了,七撕八划的剥开她后背上的衣服,孙诺怒道:“你不能轻点。”
他只觉这衣服起码也七八层,道:“你到底穿了多少层衣服。”
孙诺更愤怒了,道:“你不好好包扎我换人包扎。”
他手里拿着绷带,左量右看,确实从来没有包扎过,才发现只是砍掉后背的衣裳没用,必须将上衣脱掉,紧紧一圈圈贴身包扎才能止血。他刚想动手,孙诺扭过头,一脸惊恐,道:“你干嘛?”
他不想孙诺乱动,也不想趁人之危,可后背刀伤还不断有鲜血渗出,没有其他办法。他捏住孙诺的小脸,不顾她如何欲摆脱他,轻轻的吻了上去。孙诺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却不管,把这么多年的思念都注入了这个吻中。不管她记不记得,我要告诉她,他这么想。果然孙诺似被触动了前尘记忆,慢慢放弃了抵抗,安静了下来。
他放开了她,轻轻脱掉她只剩胸前的几层衣裳,将金创药轻轻上好,再搂过她的细腰,将第一层白纱送过去,拉过紧紧覆盖住伤口,再从腰下送过,拉过第二层,第三层。孙诺趴着,乖得像只猫。
他包扎完毕,才起身将锦帕从铜盆中拧起,将她绷带之外的血污细细擦去,只觉手触之处皮肤细腻光滑,可手臂上却多处伤口好后的结痂。他心疼,轻扶那几处伤口。每碰一下,孙诺微微抖动,似是大有触动。
他叹了口气,道:“当日另派人报信多好,又为何一定要亲至?”
孙诺不答,反问,:“刚才你明明可以让我们早点脱险,为何要让我挨这一刀?”
崇祯道:“你不是逞强吗?我想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孙诺转头,怒目而视,道:“那你满意了?”
崇祯陪笑道:“满意了。不过三轮。”
孙诺知他是笑她抗住三轮进攻,哼了一声,刚想吹夸老子没受伤之前,如何英雄了得。仔细一想,以前数次遇险,也都亏了身边人拼死相救,还未抗过三轮进攻,这还算是最好记录。当下不再讲话。
崇祯处理停当,出去换了一盆水,和外面候着那老人耳语几句,又进来了。
替孙诺擦了脸,又将她乱蓬蓬的头发散开,小心梳开了。孙诺道:“这是谁的府上,怎得你说我是这府上的小姐。不会是你哪个相好的地方,你给定的暗号吧?”
崇祯打哈哈,道:“对啊。”
孙诺抿嘴,道:“我就知道。那玉灵宫以前多半也是住着哪位幽怨的妃子,一进去就一股怨气。”
崇祯忙道:“你当真如此认为?”
孙诺撇撇嘴,道:“对呀。”她本还待说什么,一扭头却看到崇祯那明亮眼里的无端端生出的凄凉之意,知趣的住了嘴。
崇祯也不再讲话,默默梳顺她的长发。一时屋内安静得能听见对方的心跳。
因孙诺背部受伤,只能趴着,崇祯让人找来两床被子,铺在床上,让她可以躺得舒服点,再喂她喝了点粥,孙诺就嚷嚷着困,让他出去,她要睡觉了。
不想睡到半夜,孙诺背部疼就算了,头疼欲裂也就罢了,连牙齿根部也开始疼起来。她哼哼唧唧,抱着她自己那颗头,疼得肝肠寸断的。
正在那强自熬着,门开了,崇祯走了进来,扶起她道:“你怎么了?”
孙诺忙摆摆手,意思是让他让自己躺着,才道:“老毛病了。受了风就会头疼,牙齿疼。”
崇祯将她像个孩子般的抱入还中,轻轻在她额头上按了会,又不知道从哪里翻出盒艾灸,点燃了,熏她的晴明,天池与太阳穴。孙诺直觉头疼大为减轻。他一手熏艾灸,一手轻拍着她。她牙齿疼痛减轻才反应过来她趴在崇祯怀里与他正对着的事实,只觉得尴尬无比,想默默的拉远点距离。却不想被他一把抓住,低声道:“别乱动。”
孙诺忙道:“我好多了,你去睡吧。”
却全没想到崇祯的回答让她恨不得找条缝钻下去,他道:“我就知道你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有需要的时候就哼哼唧唧,没需要的时候就道我好多了,你走吧。”
孙诺完全不知该如何作答,心道‘谁敢对您召之即来,只怕是说胡话了’。
崇祯见她不说话,只道是说中她心事,又不悦了,冷哼一声,起身出去了,留下完全不知所措的孙诺。
孙诺迷茫的抱着脑袋思索了一番,想不明白他为何像同辈般的拉她出来,去到湖边时又说莫名其妙的话,最奇怪的是那些攻击她的人。那些人很明显是冲她来的,可自思在京城并无仇家,为何一出宫门就会被下毒手。越想越觉得京城的局势只怕比辽东更复杂,而这种复杂与局势无关,是针对她个人的。还有他进府前拿着她脸当开门捶,那老人见到她脸就让他们进来了,也许他知道些什么。孙诺打定主意明天一早问问那老者,也觉得倦了,沉沉睡去了。
可还没来得及询问那老者,四更刚过,前院乱哄哄起来,有人来回跑动,有人大喊:“失火了,快救火。”孙诺还是趴在床上,她知道是那群人赶来了。这府邸不甚大,虽不知火势如何,但烧到后院只怕也是迟早的事。
崇祯也知怕是有人放火。他拉住匆匆赶来商量对策的老者,道:“派出去的人可有回来?”
那老者摇摇头,道:“多半半路着了道了。”
崇祯道:“这火势甚大,多半是为了逼我们出去好动手。可有地道密室之类的避一避?”
他如此一问那老者眼中扫过一片阴霾,可这也是一晃而过。那老者思考了下,道:“有一间密室,就在小小姐房内。我带你们进去。”
崇祯道:“不,你让府里的人也别救火了。大家都进去。”
那老者忙道:“如此甚是不妥,绝不可。更何况我们并不是目标,就算出府避火,谅他们也不敢明着动我们孙家这么多人,更何况我们有十八骑在。”他最后这话是把小小姐当作皇上的人了,这句话让崇祯大为受用。
当孙诺焦急的看着走进来的两人,下一秒已被崇祯抱在怀中。那老人打开梳妆台上一木盒,将放在上层的香粉,面膏一一拿出,揭开盒子内一隔板,原来在那平素放香粉下还隐藏着一层。那老人扭动盒中机关,房间中心一块花岗石凹陷,地道立现。崇祯抱着孙诺,生怕她碰到头,小心翼翼的走下地道。刚落地,那老者扭动机关,他们只觉得头顶一束光亮随之消失,落入深深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