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边伯贤〕暖月
//
岁月被人捧在手心里,感受到的是温暖的热流。
珍视的情感像一张巨大的棉网将我包裹在内,让我一时忘记了初衷,忘记了方向。
记忆中的那张脸本以为会这么渐渐忘却,每次提起他的名字却记得愈发清晰,好像会一直这样记住下去,一辈子都忘不掉。
像老式幻灯片放映机一样将过往一一回放,泛黄的画质和略带模糊的记忆依旧能带给我身临其境的最佳感受,过分寂静的室内环境使我似乎进入到一个真空世界,仿佛一伸手就能碰到那人正在微笑的嘴角。
地摊上便宜价购来的烟花却是眼前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第一次见到的新鲜玩意儿,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点小火花从燃烧到逐渐冷却,火光照到了他俊秀的面容上,那是我第一次腾升出了异样的情感。
他在笑。
――伯贤啊。
他在喊我的名字。
“伯贤……”
“……”
“伯贤?”
“…………”
“伯贤!”
啪嗒。
“!”我被这一声吓得浑身颤栗,猛地抬眼。
都暻秀站在门外,有些诧异地看着我,“你怎么了?刚刚叫你都不应。”
我摇摇头,“……没有,在想一些事情。”
手扶着桌面上,指尖清晰地感受到它的纹路和冰冷,如同多米诺骨牌效应般的是朝我铺天盖地袭来的现实感。
回过神的同时才发现又只是一个胡思乱想。
“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都暻秀扫了一眼那人有些惨白的唇色,“真的没什么事吗?”
“……”
“伯贤?”
“可能是房间太闷了。”我假装笑着起身,拿起放在椅背上的针织衫正要穿上,“你有什么事吗?”
他帮我拉了一下袖子,“明天有个地方想要拜托你跟我一起去一下。”
“要出去?”
“对。”
“是去集市还是上哪儿啊,不过钟仁明天就要上班了,只有一辆自行车啊。”我开始扣纽扣。
“……”都暻秀突然没有说话,盯着那双纤细白皙的手一点一点地扣着牛角扣。
直到倒数第二颗的时候他才回复:“我们不用骑车。”
“什么?”
“我们走过去就好了。”
“是要去田里吗,可是萝卜已经拔完了啊。”我想了想,能让我忍受徒步路程的地标除了我们的庄稼地就没有别的地方了。
“……不是,反正你记得就好。”
“不能今天去吗?”
“不能。”他离开房间的时候顿了顿,还补了一句:“不要告诉钟仁。”
“什么?”还没来得及问他原因,我愣然地看着他从二楼楼梯走下去。
在那一刻我没有过好奇。也没有过关心。
但是后来的我每当回想起这一刻却实实在在的感到后悔。
“我当时就应该拦着你的。”
///
――伯贤啊。
“你看。”那人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土黄色的仓鼠,娇小的体型和那双大手显得格外反差,像是一份相当沉重的礼物。
“它好可爱啊。”
“可惜我不能把它带回去。”他有些遗憾地还给了商家,因为没有纸巾,他只能用袖子仔细擦拭自己刚刚触碰过仓鼠的手掌。
“……”我看着他的动作只觉得有一丝讽刺。
如果真的觉得很可惜的话,为什么擦手的动作看起来那么厌恶。
“怎么了?”他无公害的笑容有些晃眼。
这人是故意的吧。
我瞥了一眼跟在我们身后不远处的保镖,即使我知道他那只是逢场作秀。
这个人的一切行为被理所应当地冠上了善良这个形容词,他像是所有褒义词的代表,一个聪明、开朗的富家少爷形象自然是最好不过。
而他深知自己是什么样的处境,清楚他的一举一动会怎样被人如何评价,他违背了自己的喜好,收敛了幼时俯瞰众生的尖锐锋芒,他像一块被磨砺圆润的礁石,再也找不回过去自己真实的模样。
只有权力握在手中的时候。
犹豫之下,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湿巾递给他。
那人没有想到,多年来良好的家庭教养使他先接了过来,“这是?”
“既然不想摸就直说,我没有逼你。”
“说什么呢,我很喜欢它。”
“那我回去给你买一只?”
他没有说话,笑了笑。
“那还是算了。”
长得像个Puppy居然不喜欢小动物。我扭回头,本想着该怎么取消动物园的双人预订票,却发觉右手被谁握住。
我只是稍稍侧了一下脑袋就能看到他拥有漂亮线条的脖颈,优越的下颚线以及能被我烙印在骨子里的脸,那双盛满柔情绵意的桃花眼,像甜腻的草莓奶昔,更像是某个人心中炽热的太阳。
身后教堂不知何时响起了庄严的钟鸣声,钟摆来回摆动发出的声响一次又一次地打在我的心上,这感觉就好像有个神经病把自己当做架子鼓在乱敲,导致我如今心动的频率愈发加快。
在那个人面前我变得不正常了,这是只在我一个人身上发生的不老定义。你什么都能得到,能得到他那副虚伪的和善面孔,能拥有他那阴险的善良的心,可是你永远无法体会到那份心情。
那种心潮澎湃的感觉。
我指了指,“怎么这只手没带手套?”
“想和你牵手,不行吗?”
“我……”下意识地看向了附近的路人,我想要就此松开,却被他握得更紧。
“隔着一层布料还不如就这么直接牵着。”
他刻意举起了那只手,恍惚间乱了我的眼。
“我不求谁祝福。”
“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就好。”
我紧盯着那只手,把它当作是一个炽热的承诺,而我的回应是一阵无音。只有那只手微微用了些力气。
――但是你为什么把我推开了。
深沉的思念犹如树根死死地扎入已无水分的土壤,被充斥的所有悲伤像拍打着沙滩的海浪吞噬了一切,我似乎吃了一整罐的毒药,却一点都没有想要吐出来的欲望。
燃烧的蜡烛被熄灭,火光再也没有重新复苏生机的机会,永远地变成了消失而散的风儿,几缕青烟是你最后留赠于我的祝福,而我却要背上这难以推卸的罪名继续完成前进的道路。
没有你的未来我该如何面对。你太低估了你在我世界里的重要性,我多想重新回到那一刻,我多想你牵起那个女人的手步入你幸福的罗生门,这奢侈的愿望已经渺小到让我能再次见到你就格外满足了。
可你不在这里。
“对不起。”
“对不起,伯贤。”
那个时刻的你一如既往地动作迅速,像极了你在职场上雷厉风行的模样,微笑变得虚假,告别显得愚昧,而你分明更加珍贵。
用力掰开了抓紧你衣袖的我的手,将我推离你的世界,宣告在这场恋爱游戏当中你作为无情的退赛者,而我却像个真正的失败者一样承载着不堪入目的回忆痛苦地活着。
着地的剧烈疼痛一股脑地全部涌汇到我的全身,其中最为生涩难过的,竟是那颗此时此刻只能听到它在嘶吼哭泣的心脏。
你太过分了,撇下我一人去了那只有去过的人才知道是什么样的黑色世界,你看上去还很庆幸我没有跟你一起前往,你可真是太无情了,明明是你说的只要我们到达那里一切都会彻底结束。是你先欺骗我的。
如蘑菇云般的烟云充斥着上空,爆炸声充斥着我的耳畔,弥漫在四周的零星火点,四处飞溅的碎片与鲜血像是给我当头一棒。
我感觉眼睛唰地变得格外刺痛。
一睁一眨,湿润的泪滴顺着脸颊流下。
我的世界从此结束了。
我的爱人再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