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守护青崖之神,而我不过一只白鹿,生长于青崖边,多少吸收了些天地灵气。是她收留了我,教会了我如何爱。
可是,她却爱上了别人。那个人,也真的很出色。可我就是不喜欢那个人,不喜欢他们在一起。所以我拼了命地修炼,终于修成人形,修得很美。可这也并没有任何用处。
那天,她执意去救南千曜。一切积压的情绪爆发,我对她发了火,决心不再管她。可当我冷静下来赶过去的时候,看到的是她被囚于结界中,魂魄一点一点地散去。而我修为不够,根本无能为力。雪,漫天的雪最终湮灭了她的魂魄,刺痛了我的心。我才知道,原来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局,是那些所谓正道为侵占青崖而设的局。青崖为福泽之地,奈何有神守护,那些人自是斗不过神,可这一个神爱上了凡人,有了软肋,便好办了。
我花了几百年,走遍了世界的每个角落,终于将她的魂魄聚齐,为她重塑仙身。可是,她再次爱上了一个叫南千曜的人。
她和南千曜成亲之日,天雷滚滚,划破了那满地的红。是了,她是神,神与凡人成亲,有违天道,是会受到惩罚的。
她的神格碎裂,再做不得神。我想,做人就做人吧,只要她好好的就行。于是我助她投胎为人,我以为她能平安快乐地过完一世,但那一世的她,爱上的依旧是南千曜。那一世,她为保全南千曜,服毒自尽。
我才开始明白一些事情。
于是再一世,我化成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婿。可那一世,她依旧爱上南千曜,在与南千曜私奔途中,坠崖而亡。
再一世,我带着她于山中隐居。然而结局依旧不可避免,她偶然救下受伤的南千曜,趁我不注意,私自与南千曜一同出山。途中,他们遇上南千曜的仇家,两人双双葬身火海。
再一世,我让她成为一个尼姑,自小于庵堂长大,日夜礼佛、颂佛。我什么都不想求了,只要她一生无事便好,哪怕一生是在庵堂中度过。然而,她还是遇上了南千曜。尼姑是不可沾惹情爱的。那一世,她被人生生淹死。
我彻底明白,无论怎样,我都改变不了结局。这是对她与凡人相爱的惩罚,抑是对我逆天改命的惩罚。
他是她永远化不了的劫,而她是我永远解不开的结。
我怕了。我不想再眼睁睁看她死去,不想再品尝那心裂之痛。所以这一世,我在青崖方圆百里设下结界,命名白鹿山。白鹿青崖,是我最后的守护。
我将青崖困于白鹿山中,不让她有机会下山。我给她下情咒——但凡她对除我以外的任何人动情,便会承受噬心之痛。
这一世,我将她的命与我连在一起,她生,我生;她死,我死。而每每她承受噬心之痛,我比她更痛。
我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我只能这样了。
她再次遇上南千曜,是我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我都已经做到这般地步了,天道竟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神是不能参与凡尘之事的,可我犯了。给叶流光那些东西,或许只会让天道的惩罚更重。但我无所谓了,已经不会有更坏的结果了。
我想,若是天道轮回中再没了一个南千曜,结局是否能有所改变。
只是青崖,她还和以前的生生世世一样,为了他不顾一切。
我很累了。就想着,顺她这一次,最后一次。我没有阻止她去找南千曜,甚至还暗中帮她化解危险。那个傻丫头,她一定还以为她一路上遇上的全是些真心实意给她指路的好心人。
这一次,我想做一次坏人。我也在赌,赌那万分之一的希望。这一次,要么我和青崖一起眼睁睁看着南千曜魂飞魄散;要么,我与青崖一同魂飞魄散,从此青崖再无守护之神。
她及时地替南千曜挡下那一箭,我应当不意外才是,可是,心还是好痛。
我没有给任何人留退路。
几生几世,成百上千年,我也累了。
就这样吧,从此化雪归去,湮于沉寂。
只是,始终还是觉得不甘心。
青崖,我还是舍不得。
日光中,那一双澄澈的眼,那一个温暖的怀抱,如何舍得下。
白鹿,这可还是你给我取的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