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玛的房间内
屋里的枕头衣物掉了一地,床上被子鼓起来一个大包,很明显有人躲在里面。
“你...”索玛察觉到有人进屋了,从被子里探出头来,“谁允许你进来的!”
来人是塞巴斯蒂安,他并没有回答索玛的话,而是一把掀开他的被子,索玛被他掀被子的力道甩到床下。
“好痛!无礼的家伙!”
“谁是无礼的家伙?”塞巴斯蒂安反问道。
“真是的,把东西弄得这么乱,”塞巴斯蒂安捡起地上的枕头,拍了拍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真会给人添麻烦。”
“什么...”索玛有些被他的话语所激怒。
“这里是英国,是凡多姆海恩伯爵的府邸,不是你的国家、你的城堡。在这里,你没有任何权利命令我,你不过是个普通的小鬼。”
“只要阿格尼先生不在,你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小孩,现在却连你唯一的依靠也背叛了你。”
“没错...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索玛低下头,额前的刘海挡住了眼睛,“我失去了一切....”
“失去?这样的被害妄想可真好笑。”塞巴斯蒂安屈起手指掩住弯起弧度的嘴,“你并没有失去什么,因为,从一开始你就一无所有,不是吗?”
“父母给予的地位、父母给予的城堡、父母给予的佣人,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一样是属于你的东西,不是吗?”
“阿格尼先生的事也一样,其实你早就略有察觉了吧?可是,你连一个人去确认的勇气都没有。”
“不.....”塞巴斯蒂安的这番话给索玛心里造成很大的冲击,让他想要逃避现实,夺门而出,“不对!”
“我没说错吧?”塞巴斯蒂安一手撑在门上,不让索玛出去,“一旦将事实摆在你眼前,就想以悲剧的主人公自诩吗?”
“真是无可救药的小鬼。”塞巴斯蒂安嘲讽道。
“可是...可是...他们说会永远和我在一起....”
“那不过是客套话而已。失去靠山后,不可能还会有人愿意服侍你。这点道理,就连贫民窟里的三岁小孩都知道。不可能有人会爱你!”
“我...我是...”索玛咬紧牙,身体有些发颤。
“就到此为止吧。”夏尔从门外进来,双手抱臂靠在门框上。
“再说下去,王子可能要哭鼻子了哦。”
克洛伊从夏尔身后冒出头来,扫了扫手示意他挡住自己了,夏尔无奈地往左移了两步,给她让出位置来。
“少爷...克洛伊小姐...”
“或许我曾经也和他一样。如若...没有那一个月的话——”
“是啊,如果没有那一个月的话....”
克洛伊叹息着,脑海里闪过几个片段。
曾经光鲜亮丽的费尔南德兹家变得鲜血淋漓,父母、兄长、佣人,家里的所有人都死了,除了她一个。
下一瞬,奢华的府邸弥漫着浓烟,熊熊烈火燃烧了整个费尔南德兹家,克洛伊在大火里被人强行从衣柜里拖出来带走。
一位打扮举止端庄的贵妇人把她从罩上黑布的笼子里买走。
再下一秒,克洛伊被按在一张桌子上,男人的粗鲁,女人的抽打,晃动的桌子,身上的伤痕...不管她怎么求饶都没有用,这种场景在那一个月里不知道发生多少次。
还有颈后那个兽纹,那个被身着黑色祭衣的虚伪贪婪丑陋的人所盖上的屈辱印章。
‘杀了他们’,‘报仇’,‘逃出去’,这一切对于当时的她来说是多么可笑,她才认识到原来自己是多么的弱小。
“克...洛伊?夏、夏尔?”
“我...家人被杀死、家里被烧光,还让我尝到比家畜还不如的屈辱。”夏尔平静的说出自己曾经的遭遇,握了握拳头,“我曾经是个...无力的小孩。”
“为了让侮辱我的人受到同样的惩罚,不...是加倍还给他们,”克洛伊抚摸左手拇指上的红宝石戒指,“怎么说也不能比他们先死。”
“如果对三年前杀死我父母的人来说,凡多姆海恩家是个障碍的话,那么只要我继续坐在当家的椅子上,他们就会再来攻击我。我会一直等...”
“为了费尔南德兹家的荣耀,这三年我才拼命的抓紧手里拥有的一切东西,使自己迅速成长起来,坐在这高高的当家椅子上,恭迎敌人的...”
“等他们来这里杀我。”
“大驾光临。”
两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带着同样的坚决与自信。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索玛被这两人的话语所震撼。
“悲观、叹息、站在原地,这么做又有什么用?如果要站在原地的话,连死人都办得到。可是,我活着,用自己的力量站着。”
“如果总有一天会死的话,还是不要留下遗憾比较好吧?我不会说要替父母报仇是什么伟大的事,这全是为了要替我自己出口气。”夏尔说道。
“我很期待,这场猫和老鼠的游戏究竟哪一方会获得胜利。”克洛伊张开手掌,灯光从指尖的缝隙透过,“即使身处深渊,只要有一丝希望,就会魔鬼看到光明一样从那地狱般的深渊伸出魔爪,只为抓住那微不可见的能爬上去的希望,是否能抓住它,就要看自己了。”
“无聊的话说完了。塞巴斯蒂安,我要跟你谈关于卫斯特的事。”
夏尔叫塞巴斯蒂安出来谈事,和克洛伊一起走出房间。
索玛心里似是有些触动,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光脚踩在瓷器碎渣的地板。
是否能抓住它,就要看自己了——
“夏尔!克洛伊!”索玛下定了决心后,马上冲出房间,跑去追上前面的夏尔和克洛伊,“我...很惭愧!”
“我都已经十七岁了,却还不如你们两个,我是个不谙世事的笨蛋。我只甘于待在父母给我的温床上,一点儿都不想去了解别人。我明知道阿格尼有烦恼,却不曾问过他。”
“可是,现在我想知道。我想和他们两人见面,当面问清他们离开我的理由。所以拜托你们!让我也一起去...”索玛伸手想要拍夏尔的肩膀。
“我拒绝。”
夏尔平淡地说了一句,索玛的动作顿时僵住了,整个人都石化了。
“啊呀,夏尔...”克洛伊望了望已经褪色成黑白火柴人的索玛,又看了看夏尔记仇的小模样,不知道该先安慰索玛好还是先说夏尔好。
“我才不要保护你这种不谙世事的人!”夏尔傲娇道,“不过,谈话室的门从一开始就没锁上。”
“夏尔!”索玛反应了一会后才明白他这是同意自己一起去了,高兴地扑到夏尔身上。
“哇呜!”夏尔被索玛的动作弄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在地上。
果然不应该说。
夏尔拍打着勒住自己脖子的手,愤愤地想着。
“看起来打起精神了呀。”克洛伊站在一旁掩着嘴偷笑。
“对了!夏尔,我刚刚摔碎了你的杯子来泄恨,对不起,原谅我吧!还有....”索玛知错就改,道歉道。
“还、还有你....对不起了....”索玛现在有些怕塞巴斯蒂安,缩着身子躲在夏尔瘦小的身躯背后,对塞巴斯蒂安说道。
“没关系。”塞巴斯蒂安到是觉得他的这个反应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