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飞雨落梦,夜色阑珊。
清莲间的窗户上,落着两个人的身影。
“张公子是想听奴家弹琴,还是想看奴家跳舞”,尹离端着酒壶给桌上的酒杯倒着酒,低眉颔首,做着娇羞状问道。
张生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手开始不安分的摸到了尹离的胳膊上,尹离一把将手抽走,这张生竟扯着尹离的衣袖放在鼻尖深深一嗅,道:“你可真是太美了。”
“公子你这是作何?”尹离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怒意。
张生一把抓住了尹离手腕,一拉,将站着的尹离拉到了怀中,尹离欲挣扎,张生突然起身抱着尹离往床榻走去。
“老子花了这万两白银,也该让老子春宵一梦,怎可只是听曲看舞。”
尹离心想,这一个月以来接待的客人,虽个个都是好色之徒,但也不曾有人敢坏了莳花阁的规矩。
君子色而不淫,风流而不下流。这位张生公子,看似个翩翩君子,没想到却是个禽兽般的家伙,明知莳花阁的规矩,也知尹离是个艺妓,卖艺不卖身,此夜当是拨琴弄舞,促膝夜谈。
这会直接将尹离丢在床榻上,将尹离压在身下,对着尹离的脖子一顿疯狂啃咬。伸手要扒尹离的衣裳,尹离紧紧的攥着自己衣领,绝美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嘴中数着“一,二,三…”
张生便直接倒在了尹离身上,尹离把他从自己身上推开,在屋内轻声唤青君名字,门口的青君推门冲进来,手中的木棍在张生身上一顿猛敲,确定他是真真迷晕了,才停了手,看来这迷药效果还是不错。
“小姐,我在外头听到这禽兽说的话时,就想冲进来暴揍她。”青君指着躺在地上的张生,恶狠狠地说道。
尹离弹了一下青君额头,“莫冲动。”
青君吃痛,摸了下前额,“小姐,你可不能这禽兽玷污了,我怕你又想去跳湖。”
“你当我是条鱼呀,整天泡在水里”,尹离戏谑的说道。
青君嘟着嘴唇,道:“小姐,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先跟我把他抬到门边,别伤了无辜性命。”
张生沉沉的昏睡着,主仆二人便将他抬到门口放置好,立放在门边。
尹离从桌下拿出了两坛酒,递了一坛给身旁的青君:“来,把它洒了。”
青君接过酒坛,抱在胸前问道:“小姐,为何还要洒酒?”
“助燃,不过记得留出条道,别满地都洒了酒。”正在洒酒的尹离转身对青君说道。
顷刻间,二人就将两坛满满的酒洒了个干净,独留下一条从门口到窗边的路。
“青君,把那个东西拿出来吧。”
只见青君从床底下拖出来了一个麻袋,青君解开袋口系着的绳子,滑出了两具人形白骨,倒在地上。
“小姐,这可真是瘆人。”青君赶忙暼过脸不敢看。
尹离倒是无事般,走过去将两具白骨从袋中掏出,搁在床边。
“小姐,你这是作何。”青君发出惊恐的声音。
“你小姐我,可是在鬼门关走过一遭,已经不怕这些东西。”说完,尹离拍了拍手上残留的骨灰。
别说是白骨,就是流血腐烂的尸体在战场上都见过不少,这有何惧怕。
“你待会就按我说的演,戏要做足些。”说完,青君推门离开了清莲间。
独自待在房内的尹离,将张生挪了下位置,直接靠在门上,自己走到屏风后面,将头上的簪子拔了,满头的青丝冠起,换了一身玄黑色素衣,是个清爽的男子扮相,把早就收拾好的行囊挎在肩上,站在窗外的屋檐上,将手上的火折子扔在房间的地上,在空中形成了一道完美的弧线,顿时清莲间内火光四溅。
此时所有人都沉醉在温柔梦乡里,根本就没有人发现清莲间着火了。
门外的青君见屋内的火势渐渐大了起来,冲着楼下大叫道:“着火了,着火了。”
睡梦中的人儿方才醒来,只见清莲间内浓烟四起。
少顷莳花阁内乱做一团,阁内来客听到“着火了”的声音,纷纷往外逃窜,有些连裤子都顾不上提起,所有的姑娘也都站在清莲间门口,衣衫不整。熏娘根本无心顾及逃窜的客人,赶紧叫醒了所有侍人,安排他们赶紧灭火,她可不能让莳花阁毁掉,这是阿娘的心血,也是她的心血。
所有侍人纷纷去后院打水来灭火,阁内一片嘈杂声,脚步声。
火势汹汹,清莲间的门倒了,张生直接掉了出来,门口的姑娘将把张生扶在一边。
青君看见张生出来了,哭喊道:“熏娘,我家小姐还在里面,让人救救我家小姐。”一把鼻涕一把泪,倒演的真像。
熏娘一门心思都在灭火上,根本没有听到青君的哭喊,一旁站着的姑娘们根本没人理会她,倒是有几个侍人想冲进去救人,可看到火势太大,都不敢向前。
站在屋檐下的尹离,假装发出微弱凄惨的叫喊:“救命。”
门口的姑娘们面面相觑。
“那我便自己去救她。”说完,青君在众目睽睽之下冲进火海,抱头顺着早就留好的路,跑到了窗边,火势也是真的大,身上被烫伤了好几处,忍着没有发出声响。
主仆二人顺着早就准备好的麻绳,顺着屋檐而下,透过赤红的火焰,隐约可以看见床榻边放着的那两具森森白骨,这两具白骨是尹离让青君从掘墓者手上花重金购买的,就是为了让所有人相信她们已经丧生火海。
落地的二人撑着墨色油纸伞隐身在浓浓雨夜之中。
夜雨连连,天高地远,二人行走在雨夜中,行色匆匆。
“小姐,你真是妙算,你怎知道不会有人去火海救人。”青君撑着这把七十二骨节的墨色油纸伞问着身旁的尹离。
“熏娘将莳花阁看的比自己命还重,自然以灭火为先,而楼里的姑娘们,一向不喜我,怎会舍弃性命奔去火场救我,其他人就跟不必说了,向来是自己性命大过他人性命。”尹离声音低沉,倒像是个男子的声音。
对于尹离声音的变化,青君到是不震惊,那是前些日子自己买回来的变声散。
“那小姐我们接下来要去何处?回柳州吗?”青君回头看了眼冒着火光的莳花阁。
尹离目光看向远处,说道:“去京都永安城。”
“北溪城到京都路途有几千里远,小姐去京都作何?”青君不解。
“到了京都,我定会告诉你。”尹离定是要回京都弄清楚事情状况。
“那青君定会随着小姐不离不弃。”
“以后人前别叫小姐了,叫我公子,若是有人问我名讳,就告诉他我叫尹武。”尹武,代表她出生在武将世家。
“好的公子。”
说完二人继续行色匆匆的赶路,一夜未停歇,雨水打湿了两人的衣角。
火势虽然凶猛,却好在这是个雨夜,又及时救火,所以火势还尚未蔓延开来,当火势散去,众人却发现两具森森白骨,空气中还伴着一股恶臭,熏娘捂着鼻子走了进来,心如刀绞,但看着两具白骨,内心愧疚,熏娘对侍人说:“请个法师超渡一下,好生殓了吧。”
天将将亮时,城内骤雨停歇,二人收起了油纸伞,站在北溪城城门前等待放行,过了片刻,士兵将城门打开,二人便急冲冲的出了城门。
刚出城门,尹离长叹了一口气,算是安全离开了。
“公子,我们找个地方先歇着吧。”青君低声问道。
“这荒郊野岭不可休息,我们得在夜晚来临前到达桐城。”
本是要买匹骏马,才能更快赶到京都,奈何昨日夜深,所有店都关了门,二人只好徒步行路,急匆匆离开北溪城,以免有所变故,只能到了桐城在买马,不过有一千两的银子,省着些花,也够二人顺利抵达京都。
日出东南,晴空无云。
走了十几个时辰的路,路上的行人总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二人。定是以为一男一女行色匆匆的赶路有些不妥,还以为是哪个穷苦书生拐了哪家的姑娘。
找了间破烂的庙宇,尹离把行囊里的男装拿出来让青君换上。青君在里面换着衣服,尹离守在破庙门口,眼角余光却瞧见了尹离雪白手臂上鲜红的疤痕。
尹离冲到青君身前,抬起她的手臂问道:“受了伤,怎么一声不吭。”
“没事的小姐,不疼。”
尹离从行囊中拿出药给她敷上,青君有些吃痛,双眉紧皱着,尹离道:“傻姑娘都伤成这样还说不痛,你都把命交给我,我怎可让你受伤。”
“小姐,你待我真是太好了。”晶莹的泪珠在青君的眼眶中打转。
尹离看着天空,暮色苍茫,霞光万里,又担心青君手上的伤,“我们今日就在这里落脚吧,明日在赶到桐城。”
二人吃也些干粮,在庙宇在寻了个僻静的角落,和衣而睡,一天一夜都没有闭过眼,这会真是累坏了,睡得香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