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刀下留人

第一章刀下留人

嘟……嘟……嘟嘟……嘟……

兵丁拿起牛角号，吹了起来。奴隶寨子的号角，八成没有什么好事情！在田地里劳作的奴隶，丢下活计，去到打谷场那里集合。他们慢吞吞地走着，毫无表情。

早也习惯了，他们不是没有想过反抗，不是没有想过逃走。可是，能逃到哪里去？反抗，还不是失败了。

前些日子，年轻的几个奴隶把几个看守奴隶的官兵给打死了。这可气坏了部落的王爷马德日，他派出了一队官兵去平叛。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几个小奴隶英勇抵抗，还是把这一队官兵给杀了。

他们多么希望奴隶们，能团结起来。集中力量，拧成一股绳推翻这惨无人道的土司王爷。凭什么，人一生下来就有高低贵贱？土司王爷高高在上，那些守田的官兵也是作威作福。要打要杀要骂要卖，全凭土司王爷和官兵高兴。

可是，奴隶们就是指望着天神开眼。天神，代表着天的意志。他们受苦受累了，只会哭着喊着：“老天爷啊，老天爷！我是做错了什么？求求你发发慈悲吧，我不想做奴隶，求求你让我做一个顺民吧！”

他们天真地认为：一个人生下来是什么身份，将来要做什么，完全取决于天命。而身份是否尊贵，又取决于血脉。

奴隶什么血脉？土司王爷什么血脉？毕摩什么血脉？官兵什么血脉？百姓什么血脉？各人都有各人的血脉，各人都有各人的天命。

“人由种，水由泉；富人种生富人儿，富人儿子有牛羊。”这是祖先们一代代留下来的话，让世人遵守祖先们的制定的规则。人力，再怎么强大也没有什么办法逆天改命，更不可能改变这世界。

这几个年轻人不信邪，他们不愿意去相信这是天命！如果蒙古人不来滇南地区，他们或许会相信自己是奴隶的天命。

蒙古人来滇南，大大小小二十多个部落还不是臣服了。这为什么？不是说部落王爷最大吗？不为什么，因为他们打不过蒙古人。这世道，本身就是弱肉强食而也，哪来什么主子和奴隶之分？

奴性，蒙古人没来之时似乎只在奴隶们的身上。蒙古人来啦，这些年轻的奴隶的眼睛和耳朵，听到了来自自家部落王爷在蒙古人面前顶头哈腰的样子，着实是可恨！

这些在奴隶面前人五人六的王爷，在小蒙苏（彝语，对蒙古族的称呼）的跟前就像一条狗一样，有什么尊严可谈？

这世界上的人类，应该是公平的。所谓的天命论与血脉论，有些奴隶们坚决不信！这是这些主子们编造的一套欺压他们的鬼话，他们不认为这就是真理。

于是，他们开始了叛逆。虽然失败了，但是他们起码做了几天人。这一点，小土狗觉得自己这一生没有白活。

小土狗，就是反叛的小头目。就是他，带领着一群小奴隶造反！此时的小土狗，并没有觉得死神降临是恐怖的。对他来说，死亡或许就是一种解脱，一种通往信仰的必经之路。

他不认为死亡，是惊悚恐怖的。如果死亡是惊悚而又令人恐惧，那么这种人生将是一种痛苦。他认为死亡是和平而又安详的，死亡是平等的。

他看到过很多死亡，也想过死亡的问题。尽管今年他才16岁，不过依然不影响他思考向死而生的哲学。

在死亡面前，小土狗相信老人说的话。在格兹天神撒下死种之后，谁不会让谁就会死。也听说过：“未定生日，先定死日；只有错生，没有错死。”

无论是皇帝，还是大官小官，蒙古人彝人，老人小孩，漂亮的还是丑陋的，死种撒在谁的头上谁不会让那就得死。谁会躲开了，那么就能多活两天。

他不想死，可是他想不出今天如何逃避死亡。他还很年轻，他还没有给阿妈生一个儿子。可是，那又如何？

生了一个儿子，还不是一样的奴隶命运？阿妈依然还是奴隶，妹子也是奴隶，他们一家都是奴隶！他很想再多活几年，想改变一家人的命运。

父母、兄妹就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他们也无能为力，他们没办法把他从死神那里救了下来。他们没有流泪，因为泪水可能早就流干了。

“慢着！我亲自砍了他！”马德日喊到。

“王爷，这事就不劳烦您了。您在一边看着就行，小心血脏了您的衣服。”准备行刑的兵丁说道。

“要不是祖先规定不能吃人肉，我真想把这小杂种生吞了！把刀递给我，我非亲手宰了他才能消这口恶气！”马德日愤愤地说。

兵丁只好把刀递给马德日，马德日拿着刀，对众人说道：“你们这些奴隶给我听好了，想死就尽管反抗，这小奴隶就是你们的下场！”

好一个马德日，不忘杀鸡给猴看。世人还是怕死的，只要能活下来都不会反叛逃离。如果不杀几个让这些蠢蠢欲动的家伙看看，所有的奴隶都会跑了。

奴隶们跑了，谁养你？你一个部落王爷，奴隶都没有半个你算个啥？算个啥子，就是一个光杆司令呗。

“唉……可惜了，多年轻的伙子呀！我都喜欢他，我要为他收尸。”一个年轻的寡妇说道。

“去你的，人家又不是没人收尸。”另外一个说道。

是的，这么年轻的伙子死了多可惜。起码，和一个妹子坐在树下谈两年恋爱再死。花一样的年纪，就这么说杀就杀了。

“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来世，我将让所有人都平等。”小二狗想到，本来他想喊了出来，但是他不希望因为自己愤怒的呐喊而让自己的父母兄妹而受到牵连。

毕竟，这些人五人六的主子，是把他们当成会说人话的牲口而也。甚至，奴隶的命运还不如一匹马好。小二狗缓缓地闭上眼睛，反正不就是一死吗？有什么好怕的，有什么好伤感的呢？

“刀下留人！阿舅，刀下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