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老头好不识趣!”
茶楼外,一个年近七旬的老人,灰色的粗布衣补了一个又一个的补丁,骨瘦如柴的身躯倒在地上,嘴里不停的求饶:
“二位,草民是真的不知这规矩啊!草民现在就走,求二位大人高抬贵手!”
两个府邸护卫模样的壮汉,一胖一瘦,抱着膀子高高在上,伸出五个手指头:“交上就可以滚了。”
“草民现下真的拿不出五十两啊,能不能让草民先回趟家,回头就给您送来。”
“既然现在没有,就跟我们走一趟!叫人报信儿去通知你家里人送钱!”
这不是明晃晃的抢劫?!
近日来,长州城不怎么太平。不知是谁定的规矩,只要在街上摆摊,不管是谁,都必须上交半两银子作为地摊费,小贩们也是敢怒不敢言。
胖瘦护卫似乎十分有来头,没有百姓敢近距离看热闹,老实怯懦的收了摊子迅速溜回家,生怕被迁怒;爱看热闹的也只是低着头时不时的偷瞄,窃窃私语。
“卖糖葫芦的老伯?”
这一幕清晰明了的映入赫连婉的眼帘,她眉头皱了皱,三步并作两步,洋洋洒洒的跨出茶楼,负手悠懒道:
“哪里来的两条叭儿狗,吵的姑奶奶脑仁儿疼。”
说完还有模有样的按了按太阳穴。
胖护卫扭头看向茶楼方向,恶狠狠的眼神盯着那抹晃眼的红影,当即骂道:“臭丫头片子,你骂谁呢!”
“谁问就是骂的谁呗。”
“你敢骂老子?”
瘦护卫轻蔑一笑:“你打听打听爷是谁,看还敢不敢来叫嚣!”
“还真把自个当东西了?我呸,什么玩意儿!”
赫连婉懒得废话,步态从容的站到两个护卫面前,森森一笑,挥出拳头砸向二人的鼻梁子,一人一拳。
惹得路人一片哗然。
九方砚舟斜斜的倚在茶楼门扉处,闲散的挽着手,满目清然,见状也瞠了瞠目。
胖瘦护卫毫无防备,鲜血随着鼻槽流出,痛感后知后觉,怒火中烧,与赫连婉大打出手。
“拳头吃不够了?”
虽说是女子,习武这方面赫连婉也不逊于男子,从小诗书礼仪没学多少,舞刀弄剑倒是玩得溜溜的,刚过及笄就有不少男子带着厚礼慕名求见,目的竟是请她指导射术。
一开始赫连婉还有点小自豪,还乐呵呵的向她五哥哥炫耀,没想到却换来哥哥一顿嘲笑,尴尬的不行。自那以后,若有男子再敢前来,她便黑着脸连人带礼都轰出去。
嘲笑那事过后,赫连婉习武的热情不见消减反而大增,越是不被别人所认同,她就越是要做的更好。反之,越是逼她做的事情,她越是不想做。
胖瘦护卫本就是三脚猫功夫,平常还能应付应付,但碰上赫连婉这茬儿可就难说了。
她也不是绝世武功,但出手毫无路数,你永远猜不到她下一步是要扯下你的头皮还是要拧下你的天灵盖……
衣裙轻盈翻飞,人虽娇小但此刻烈性十足,灵活的像野猫山鹿。
少顷,胖瘦护卫就各自捂着痛处,龇牙咧嘴的被赫连婉踢飞到茶楼前的凉棚下。
“明目张胆的欺压百姓,眼睛长到头顶上去了?要不要我跟你正回来?”
说罢赫连婉先把胖护卫的脑袋扶正,用力往前一按,又往后一推,随着一声惨叫,肥肉乱颤,骨头发出清脆的响声,可见力气之大。
周围人又一片唏嘘。
瘦护卫脸煞白,战战兢兢的,像是被吓怕了,直勾勾的瞪着赫连婉。
“看什么看,轮到你了。”
瘦护卫强装镇定,平日里他不少仗势欺人,现在怎么说也不能让自己在百姓面前出丑,不然以后哪儿还有脸在长州耍威风?
他道:“你当街斗殴,打了我们府的人,你,你不会有好果子吃!”
胖护卫一听,口齿不清的骂骂咧咧,赫连婉只听到“邱异山……收拾你……”之类的话。
“你们是邱府的?”
赫连婉淡定的问了句,可胖护卫马上就不淡定了,反而得意洋洋道:
“怕了吧!现在害怕可晚了,不过你这小娘们儿模样不赖,我们老爷说不定还能看上你!”
赫连婉按着手指骨,邪佻笑笑,拖长腔调,拔高尾音儿:“是吗?”
不出所料,胖护卫被她揍的哭爹喊娘,但还不肯示弱。
“你这臭丫头片子,我们老爷……啊——”
赫连婉炸毛了,手劲愈发大,“你们老爷你们老爷,你们老爷是天王老子?”
这草包完全被她碾压,不远处的九方砚舟眯着眼旁观,一拳一拳,干脆利落,毫不留情,方才还真是小瞧了她。
“救命,老爷救命!女侠我错了,别打了!”
赫连婉还不解气,使劲儿揪着他的头发嘲讽:“刚才不是很行很硬气?”
“不敢了不敢了!”胖护卫嚎叫着,也顾不得面子。
她冷哼一声,松了手:“再敢狗仗人势,胡作非为,我就把你揍的亲爹娘都认不出!”
胖护卫本来就其貌不扬的脸被赫连婉揍的青一块紫一块,左眼上还顶着大包,看向赫连婉身后,嘴角竟然浮现令人迷惑的笑意。
赫连婉察觉到不对劲儿,还来不及回头,便只闻啪嗒清脆落地的声音,紧接着一声比刚才胖护卫更痛苦不堪的喊叫。
赫连婉回头定睛一看,瘦护卫正倒下,堪堪擦过她的衣角,后背上插着一根被折断的筷子,血肉模糊间木屑飞扬。
她嫌恶的往旁边跳了一步,顺着直觉朝那个方向望去,瞥见一缕玄色衣角,少年俊美的脸庞不断放大,不知什么时候就走到了她身边。
方才原是瘦护卫想偷袭赫连婉,九方砚舟随手拈起凉棚桌上的一根筷子,折成两半,用最尖锐的一头直直抛向瘦护卫。
稳、准、狠。
赫连婉由衷道:“厉害。”
九方砚舟无辜的轻叹道:“没想到随手一扔就扔到了,我也没用多大力,怎么就见血了呢。这位小兄弟你也是,怎么不躲一躲。”
众人:“……”
“滚,下次再让姑奶奶碰上,有你们好受的!”
胖瘦护卫吭哧瘪肚的爬起来,走路都十分费力,十分狼狈。
“你,你究竟什么来头?”
胖护卫始终有探究赫连婉身份的执念,被揍的鼻青脸肿也要为邱异山打听出来,生怕回去激怒邱异山被赶出邱府,那才是亏大了。
“这么好奇啊。”赫连婉慢条斯理,一气呵成,
“我是你家老爷的表亲的学生的妹妹。”
二人怔愣了一会儿,仓皇滚回了邱府。
临走前还听到九方砚舟云淡风轻的笑道:“二位慢点儿,小心伤。”
打走了两个狗仗人势的东西,刚刚还紧张兮兮的人们一下子放松下来,不知从什么地方,还带动了一阵掌声。
“老伯,没事吧?”赫连婉扶起糖葫芦摊的老伯,问道。
“多谢二位多谢二位,只是二位今日为了我得罪了邱府,怕是他们会找麻烦。”
“无事,他们还威胁不到我。”赫连婉掏出几个铜板,塞到老伯手里,“倒是您,以后最好莫要进城了。您收拾好东西去铺子里喝碗粥吧。”
“不成不成,二位救了我,我又怎么再收您的钱!”
经过几番推辞,老伯无奈收了钱,并给了赫连婉和九方砚舟十多串干净的糖葫芦,感恩戴德的离开了。
胖瘦护卫一路上还嘀嘀咕咕个不停,他们纳闷儿的不行,那女孩不过十四五,力大如牛习过武也就罢了,怎么会那么大胆子不把邱府放在眼里?
毕竟邱异山是东渊当朝丞相的表亲,虽不从政,但世代经商,腰缠万贯,再加上丞相的缘故,多多少少出面过宫宴那类场合,与朝中官员私底下也有密切往来。有权有钱,这种人谁敢轻易惹?
胖护卫:“今个儿太他妈憋屈了!”
瘦护卫:“可不是咋的,那男的好欠揍!那女的给你说什么了?她到底什么来头?”
胖护卫被赫连婉绕的转不过弯来,好在还记住了原话,思考了好一会儿:
“咱们家老爷的表亲是丞相,丞相的学生是……是……”
瘦护卫:“是王上!”
胖护卫呆滞了一会儿,然后语言开始不能连贯,结结巴巴的抑制住情绪,细细分析道:“王上的妹妹是,是长公主……”
“她是长公主?”
胖瘦护卫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一路骂骂咧咧,倒血霉了!
金色的夕阳柔柔的镀在二人身上,霞光泼洒在不宽不窄的青石路上,有种一切恢复平静的况味。
“姑娘好身手。”九方砚舟看着正在美滋滋的吃着糖葫芦的赫连婉。
“公子才是身手不凡呐。”赫连婉一手牵着马,“改天能不能教教我扔筷子的绝技?”
“我真的是随便丢的。”九方砚舟无奈的摊摊手,人畜无害道,“姑娘当真不怕他们老爷找你麻烦?”
赫连婉嗤笑一声:“他们找我麻烦,等于自掘坟墓。”
“嗯,我看也是。”
街上逐渐冷清,赫连婉拍拍脑袋似乎想起来了什么,“有缘再见,我得先走一步!糖葫芦送你啦。”
东方泛起鱼肚白,国子监此刻已经下学了,她必须按照以往的时间赶回王宫,可现在看来已经来不及了,十万火急!
赫连婉匆匆把糖葫芦塞到九方砚舟怀里,火急火燎的跃上马,扬尘而去。
“公子,我们也要快点走了,不然误了去王宫报到的时辰。”侍卫梁溯终于得以插空提醒。
“嗯。”
“公子,方才你不该出手的,将军说了,我们在长州应处处低调。”
“我不是说了么,随便丢的。”
“……”
梁溯身为九方将军府的老护卫,不得不质疑大将军,这替身找的真靠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