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边伯贤闪躲不及，被洛杳打个正着。干净的白衬衫立刻出现了棕色的污点。他也不还击，笑着扭过身子去躲。追逐打闹之间，两个人一起跑上了海边一块很高的礁石上。站在礁石顶端俯瞰海面，湛蓝色的海水在阳光的照射下跳动着金色的纹路，白浪翻着泡沫汹涌而来。旅人们或是套着五颜六色的游泳圈飘在水面，或是仗着自己高超的技术在水中自得其乐，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橙红色的太阳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往下移动着。有云被风吹走，在天上赶起路来，正好遮了太阳的影子。细碎的光就从云层的缝隙一点点透出来，照在两人身上。海边落日，难得一见。“边伯贤。”洛杳轻声唤他。边伯贤回过头，发现少女已经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举着手机，趁他看过来的一刻按下快门。少年颀长的身影披着落日的霞光，在灰暗的礁石上，在汹涌的海浪前，熠熠生辉。

耳边传来老师呼唤同学们集合的声音，两人也没有过多留恋，捧着各自偷拍对方的照片心满意足地回到队伍。吃过饭之后天已经黑了，同学们却不会这么容易消停下来。好事的人三三两两聚成一团，研究着一起去谁的房间玩点游戏。边伯贤本来不想参与这种事情，但是贺颖拉着洛杳去了，他也不得不去。一个班级的同学围在桌子前，桌子上堆着几袋辣条，地上还有不知道从哪里买回来的鸡尾酒。度数不高，小酌怡情。有人起了头，全场便热闹了起来。桌子中间的空易拉罐滴溜溜地转着，瓶口冲着的那个人或是窘迫或是坦然。每一局都会问出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或者有人做一些让大家意想不到的举动。高中以来的气氛太紧张太压抑，放飞了自我的学生们刷着手机唱着歌，胆大的开一瓶酒对着吹，胆小的拿包辣条在角落里细细咀嚼。洛杳向来不是内向的人，看大家都玩儿的很开，自己也不再拘束。她唱歌也很好听，一曲完毕，收到了同学们的掌声。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气氛融洽到了极点。突然贺颖偷偷地拍了拍洛杳的肩膀让她过去，洛杳跟边伯贤打了声招呼就来到贺颖身边。看贺颖鬼鬼祟祟地拿出手机翻到QQ的界面对她说“杳杳你听说了吗，这个宾馆闹鬼。”洛杳只放她是开玩笑，答“哪里闹鬼，咱们不是玩儿的挺好的，别大半夜吓唬人。”贺颖听洛杳不信，急了，把手机递给洛杳，上面是她和十班小瑶的聊天记录。大致意思就是小瑶无意间看到床底下有带血的衣服和奇奇怪怪的符咒。洛杳看了更觉得俩人是在吓唬人。“你可别闹了。哪有上旅馆先看看床底下都没有东西的？”贺颖愣了一会，感觉有道理，但是想起小瑶跟自己说话时候颤抖的声线，又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哎现在跟你说了也不信，反正就有这么个事，我告诉你一声给你点心理准备。”洛杳伸手揉了揉贺颖的头，笑“那真是谢谢我的好姐妹了。”贺颖无奈，不知道该怎么办。游戏还在正常进行，洛杳经这么一打岔也没了兴趣，于是叫上边伯贤和意犹未尽的朴灿烈出来斗地主。眼看着洛杳手里的炸弹就要扔出去，翻身农民把歌唱的时候，那群玩儿游戏的人却骚乱起来。洛杳隐隐约约听见“真的假的”“吓死我了”这样的词语，好奇心作祟，她一把撂下牌拽着边伯贤去看情况。被围在中间的是小明，小瑶的男朋友，他正拿着手机跟周围的同学们说闹鬼的事情。“听说了吗，楼上闹鬼，他女朋友亲爱看见的，连那一层的老师都惊动了。”好事者夸夸其谈，有些胆小的女生已经吓哭了。小明直接给自己女朋友打了电话，整个屋子寂静下来，只能听见电话那头小瑶的抽泣声。当时正是深夜，荒郊野外，恐怖的气息蔓延开来。“咱们出去看看吧。”有人提议，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了门。走廊和大厅灯火通明，洛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拉着边伯贤直接来到了前台。看到前台的服务员仍在原位正襟危坐，洛杳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回去的路上，边伯贤问洛杳“你突然去前台干什么。”洛杳凑到他耳边神秘兮兮的说“鬼片里如果闹鬼的话，先出事儿的都是前台，现在前台还好好的，说明根本就没有闹鬼。”边伯贤失笑，这样的小聪明也只有洛杳能耍的可爱。等他们回到了同学们中间才发现，消息已经传开了。几乎每一个人都知道了这件事。胆子大的人几个聚在一起准备一探究竟，有人约边伯贤一起去，边伯贤看向洛杳问她的想法。洛杳虽然是无神论者，但是也是个小姑娘，心里对这些东西还是有所畏惧，在边伯贤看向她的时候果断摇了摇头。那些人自讨没趣，起了会哄就自己走了。

恐怖气氛还在被渲染着，三人成虎何况是整个年级都传遍了。洛杳本来挺坚定自己的看法，此刻也不禁打起退堂鼓。察觉到洛杳心境的变化，边伯贤握住洛杳的手给予她安慰。“没事的，别怕。”温柔磁性的声音在耳边缓缓流过，洛杳的心神前所未有的安定。班长终于是受不了这种人心惶惶的氛围，上楼去跟班主任汇报。睡眼惺忪的班主任打着哈欠下了楼，面对这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兔崽子们叹了口气，然后认命地去了解情况。过了一会，同学们被老师告知没啥大事安心睡觉，三三两两的就都散了。虽然最后也没争论出床底下到底有没有带血的符咒，但是这一个晚上足够洛杳铭记在心，不是因为发生的事情有多么离奇古怪，而是因为有一个人会在她无助害怕的时候牢牢握紧她的手，告诉她“没事，我在。”手上还残留着边伯贤的温度，耳边是他温柔的话语。临睡觉前，这种暧昧的气氛终究被打破边伯贤拿出钥匙拧开自己的锁，意味深长地看向洛杳的方向。“明天早上可别一大早过来了哦。”边伯贤语气里颇有揶揄的意味。洛杳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像只受了惊的小老鼠一样窜回自己的房间。脸，又不自觉地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