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夏夜,两个人就那么安静地坐在草丛里,舒鲤陪郑砚冬喝完了那罐可乐,郑砚冬陪着她直到鱼儿入网。
到了起笼时,郑砚冬担心她独自踩进水里会出什么意外,坚持自己也脱了鞋袜,挽起校服的裤脚,紧跟在她身后。
郑砚冬你抓着我
他向舒鲤伸出手
郑砚冬把我当成一个树桩,要是捕上来一条大鱼,你也能避免滑脱
舒鲤谢谢
舒鲤低声说着,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
郑砚冬刚握过可乐罐,手心微凉,这样的温度让舒鲤滚烫的心也放松下来。她没有告诉他,这种手抛式捕鱼笼吸引的都是一些小鱼,并且这一片水域她很熟悉,不会摔倒。
可她还是紧紧握住他的手,就像流淌的湖水拥有了来自湖岸的环抱,温暖又踏实。
这一晚舒鲤收获颇丰,她拎着装满小鱼的铁皮桶,慢慢地往家的方向走。郑砚冬跟在她身后,直到她走到有路灯的乡间小道上,他才远远地朝她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稻香风起,蛙鸣虫啁。舒鲤伫立在如水的月色下,心想,这应该是她迄今为止遇见的最善良体贴的男孩了。
夏天将近时,舒鲤的小鱼干也晒好了。白花花的日光洒在铺满小鱼的竹编簸箕上,炽烈的温度令她的心情也变得明媚。
这是舒鲤第一次做小鱼干罐头,味道竟然不错。
趁早自习后三班教室没人,她凭着记忆找到郑砚冬的课桌,将那瓶自制的小鱼干罐头放到了他的课桌里。
附带的还有一张便利贴——
“这是作为感谢的小礼物,
还请不要丢掉,
希望尝过以后你会喜欢它。”
落款是“一个被你帮过的陌生人”。
学校的饭菜难吃由来已久,这是舒鲤第一次想要改善伙食,初衷却不是为了自己。
后来,当她在食堂远远地看见郑砚冬时,他果然带着那瓶小鱼干,还小心护着不让朋友们瓜分。舒鲤陡然间觉得,仿佛连自己餐盘里的饭菜都美味了许多。
冬天的时候,舒鲤的日子难过了不少。她双手隔着塑胶手套,持续与冷水接触,惯性地长冻疮,直到整双手肿得连手套都套不进去。
寒假的某一天,她刚送完货回来,穿过蔬菜区的时候,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摊主大婶认识舒鲤,这时一边热络地招手把她叫过去,一边向摊前的郑砚冬推荐:
大婶你要买鱼,她家的鱼最新鲜最实惠了
郑砚冬望了舒鲤一眼,微笑道:
郑砚冬那好,麻烦你带我过去吧
这天的舒鲤照常穿着黑塑胶大围裙,头发凌乱,素面朝天,乍一看就不像在念书的学生。难怪郑砚冬对她毫无印象了。
几乎同手同脚地将郑砚冬带到鱼摊边后,舒鲤按他的要求称了鱼,低声报了个价钱。
接过鱼的时候,郑砚冬好像发现了什么:
郑砚冬哎!
郑砚冬老板?
他笑眯眯地问:
郑砚冬价格可不可以算便宜点?
舒鲤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迟钝地点了点头。
郑砚冬便宜两块钱可以吗?
他试探地问,见舒鲤没有异议,从书包里翻出个东西来
郑砚冬作为报答,这个送给你
那是一支米白色包装的护手霜,上面的英文密密麻麻根本看不懂。
他不好意思地解释:
郑砚冬我妈硬塞给我的。比起放着不用,丢了的话她估计还会开心点
舒鲤这个……很贵吧?
舒鲤哑着嗓子问,看起来就不像只值两块钱的样子。
郑砚冬如果用不上,再贵的东西也不值钱了
郑砚冬把钱和护手霜一起塞给了她,似乎能丢掉来自母亲的令人困扰的关爱,真的让他挺开心的。
那天晚上睡前,舒鲤拿出护手霜在手上抹上一层,再戴上毛绒手套,据说这样护手霜可以吸收得更好。
她把双手摆在脸侧入睡,时不时隔着手套闻一闻微弱的香气。
就算郑砚冬一直把她当陌生人也没有关系,反正她能得到的东西本来就很少。这个冬天,有这抹温柔的香气伴她入梦,就足够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