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茴嫁入南宫府正好二十日,回门时也听说了她才大婚姐姐便被休回来,方家不许她去见自己的女儿,终日以泪洗面之躲在房里不肯出来见人,再来说一说鹤园又开始着手准备下个月初三鹤二爷与阿姒的婚礼,大约觉着之前的一番筹备还不够妥当,又铸造了许多金银器,便是连她只在深闺里也都听得到一二。南宫玄安对她到是极尽温柔,平常虽十分繁忙还是每日抽得空闲陪着她做一些女儿家的小事,知道她心里牵挂小芋,得了闲就带她回庄子里探望亲人。
昨日,正好玄安带着她回庄子陪父母用了晚膳才回来,正好撞见玄月忽然从明府跑回来,也不说是不是在明府里受了委屈,径直躲在房里一时哭一时笑,小茴想着去安慰一番却被婆婆阻止,只说不要管她,她就是一副阴晴不定的性子,心里自有她的章法,她要哭任谁都劝不住。
一早,小茴端着亲手炖的乳鸽莲子汤给鹤云烟请安,小茴的手艺深得阮氏真传,让鹤云烟时隔多年到吃出了幼时在鹤园的味道。“玄月回来了,可说有何事?而今你是大夫人了,院子里的事务也要学着管起来,那些个用老的仆人都是南宫府在漠北时的老人了,也都勤谨得力。”
“小茴谨遵母亲教诲,自当好生学着掌家事宜。”小茴每说一句话都谨小慎微,生怕出了错漏,被人笑话。
“你也不必这么小心翼翼的。要说懂规矩,这府里没有人比得上你,你可随意些,还有,我家玄安为人虽有些劣迹,可他心思不坏,断不会像方家那位随意的无理休妻。”鹤云烟早就托人打听过小茴的为人,确实是位好贤妻,自方远航休妻之事传进来,她的性子阴沉了许多,做事说话更是畏首畏尾的,生怕出一点错,被夫家嫌弃,鹤云烟摇摇头,这便是中原女子的禁锢,在漠北生活久了,反而更喜欢那些异族女子的飒爽果决。
小茴呼了口气,见母亲碗底已空,又立刻盛了一碗汤奉给鹤云烟,“好香的汤啊,给我也来一碗。”玄月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进来,脸色比昨儿回来时好看了许多,想来是无事了。“母亲,安,嫂嫂,安。”玄月先简单的问安,然后就坐在鹤云烟对面,下人奉上碗筷。
“你如何要回来?可是受了委屈?”
“当初说好的,我只是嫁进明府当个明夫人的头衔,可是那个明风致如今却想跟我做真夫妻,又是送吃的又是送玩的,还带我去景州狩猎,前日我才说喜欢小孩玩的纸鸢,他即可弄了十多个纸鸢回来,母亲,那可是万万不行的。”与白姒相处日久已经习惯了她们漠北女子说话直爽与不拘小节,小茴听着原是玄月与明风致之间的私密事,便宽了心,接过下人呈上来的碗,盛了一碗汤放在玄月手边。“你既嫁入明府,自当要尽妻子本分才是,他要与你做实夫妻之实也在情理之中,今日你过来说这一通,无非是想讨什么好物件罢了。”鹤云烟已然了解玄月的性子,她一向是不爱说那些三长理短的妇人之事。
“还是母亲了解我,我听说哥哥得了一对铜钱大的东珠,我正想做一只步摇,正好缺一颗东珠。”
鹤云烟淡然一笑,玄月自小见惯了奇珍异宝,怎么可能只为了一颗东珠?“我手里新得了一间别院,只在北城外三里桥,原也是位漠北胡人的居所,是你喜欢的。来人,把别院的地契给小姐。”
“呕。”小茴实在压制不住翻涌上来的恶心,干呕了几声,鹤云烟眉头一挑,她虽从未有孕,却也见过有孕女子的反应,这几日就察觉小茴脸色不大好,身子也轻减了许多,胃口不爽,看上去时常是困顿的,“嫂嫂,莫不是有喜了?”玄月立刻就拉过小茴的手腕,轻轻搭脉,她的医术虽只有些皮毛,普通的头疼发热、探个脉象还是有十足把握的。
“母亲,嫂嫂当真是有孕的脉象,只不过才有十来天,脉象尚弱,嫂嫂近日怕是胃口不爽,原是气候渐热,孕妇怕热,午后可用一些红枣莲子汤,得把莲子剔除才好。”玄月开心的打量着小茴的肚子,南宫家终于有后了,只希望小茴的命格能强健一些,不要像前嫂嫂一样死于难产,一尸两命,害得哥哥大半年都郁郁寡欢。
“你没有探错?小茴,月信如何?”鹤云烟实在不敢相信玄月那半瓶醋的医术,让下人去请了大夫过来。
“自嫁入府中尚未有过月信,说来也迟了十日了。”
“那多半是有了,小茴啊,你可得好生将养着,替我南宫家好好生下后人才是。如今,我也有脸面下去见你公爹了,快,来人,去请家主回来。”
“母亲,还是等大夫来看过了再说吧,还有我想亲自跟相公说。”小茴劝住鹤云烟,她从来没有想过她的孩子会来得这么快。
“行吧,你们小两口的体己话便自顾去说吧。玄月,也看看你嫂嫂,你都嫁过去小半年了,米一向是最有主意的,我也不过多劝你,吃饱了就回去,别总往娘家跑。”鹤云烟看着小茴,满心欢喜,玄安有后了她也就安心,只等着云归再成了亲她便能好生安享晚年了。
是夜,玄安同几位客人喝了酒才回来,原想着怕打扰了小茴,只在院子里散散酒气就偷偷溜进书房自顾睡去,才进院门就见小茴还坐在桌边做着女红,便快步进屋,“怎么还不睡?”玄安有些醉意,坐在榻边,垂着头,让头脑清醒些。
小茴放下手里的活计,让人去煮醒酒汤,拧了一把温热的手巾,坐在玄安身边,轻轻替他擦着脸,“相公。”
“嗯?怎么了?以后我少喝一些。”玄安握住小茴的手,将她拢入怀中,带着酒气的吻如同雨点般落在小茴的脸上、唇上,小茴羞红了脸,推开玄安的脑袋,一手覆在小腹之上,“相公,我有孕了。”
“什么?”玄安瞬间醉意全无,吃惊的看着小茴,期待着小茴再一次开口。
“我说我有孕了,你要当爹了。”小茴再一次笃定的说,请来的大夫也都细细的搭脉,确实有孕无疑,开了两副安胎药,只换着吃,能保她与孩儿强健。
“真的?”玄安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茴才进门尚不足月。
“玄月探出来的喜脉,说只是十数日,脉象尚弱,特意请了大夫来再探,确实有孕无疑。”小茴握住玄安的手,无比确定的将这份喜悦传达给自己的丈夫。
“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玄安一把抱起小茴旋转起来,又怕动坏了小茴,立刻将她小心翼翼的放在塌上,“如今我有了孕,不便再伺候相公,不如添置一二位妾室……”
“你们中原人都是这般朝秦暮楚吗?只因妻子有了孕便要纳妾么?何况,你腹中是我的孩子,我若负你半分那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玄安有些责怪之意,她把他想成什么人了,他可是面对美若天仙的白姒都可以克制着歪心思的人,“你放心,我会好好保护你和我们的孩儿的。在南宫府你就自在做自己,不必拘束,这里是你的家啊,母亲早就不管家事了,她也一向好玩乐,从不磋磨人,如今你又有孕,她更是安心了,以后不许再提什么妾室通房的,我又不是色胚,偏要夜夜有人伺候着。”玄安捧着小茴的脸柔声说到,亲了亲她的额头,小茴听话的点点头,轻轻环住玄安的腰,靠在他胸前,这大概就是阿姒常常挂在嘴边的心安吧。
玄安抚摸着小茴的后背,“穆小茴,谢谢你,没让我做错决定。”他一直介怀小茴与于堇之间感情,如今看来她心里是甘愿做他的妻子,给他生儿育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