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亮,啊姒就背着洗好的衣服进了城,按着单子的地址一家一户送去干净的衣服,便是在鹤园后门上与守门的小厮多说了几句话,就看到吴婉儿从带着小丫头从角门出来,行色匆匆的上了轿子,“她还住在鹤园啊?”
“那可不,刚来时才说只住几日只为连爷祈福,这一住下便是不走了,也没有往外赶人的道理。”小厮看了几眼吴婉儿的背影说,外面伺候的人大约只知道她费劲心力讨二爷的好,如今二爷一门心思只想着娶白姒的事也是全府皆知的,“啊姒,你当真不愿意进来当主子?”小厮一脸八卦的探听着消息,也好在茶余饭后拿出来炫耀。“三日后我再把洗好的衣服送来。”啊姒没有回答而是把送出来的脏衣服整整齐齐的叠好放进背篓里,小厮帮着啊姒背上背篓,吴婉儿的轿子也起轿出发了。
啊姒一路小跑跟上轿子,沿着开始热闹起来的大街走到尽头右转进了一条小巷子,巷子不算窄,还有几棵歪脖子的柳树突兀的站在路边,打着酒嗝儿的醉汉与啊姒擦肩而过,忽然就倒在啊姒脚边,顺势一把握住啊姒的脚踝,啊姒正要踹开醉汉,忽然被人一把抱起,脚踝也从醉汉的手里挣脱出来,那人一脚踢开醉汉抱着啊姒继续前进快步跟上了轿子。
“你跟着她做什么?”鹤二小心的放下啊姒,一出巷子轿子就停在一间客栈前,吴婉儿下了轿子整理着衣衫,风韵犹存的吴氏从客栈里迎出来,母女俩儿相视而笑,互相搀着手臂一起走了进去。
“你跟她到底什么仇怨?”鹤二好奇的问,多日不见她果真又瘦了好多,刚刚一抱比先前还轻减了不少,明风致到底有没有好好照顾她啊?
“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啊姒默默记住了客栈的位置,这才发现鹤二紧紧握着她的手,立刻将手抽出来,瞪了一眼鹤二,鹤二落空有些尴尬的甩着手傻笑着,“这间客栈是鹤连在中都的产业,刚刚那个妇人便是吴婉儿的亲娘,鹤连的续弦,还有那个吴婉儿并非鹤连亲生。”
“我问你了吗?说这么多,诶?你跟着我干什么?”啊姒上下打量着鹤二,只见他身穿宝蓝缠枝莲纹锦鹤氅,眉下是眉清目秀的眼眸,为了与她相视说话微微佝偻着腰身,显得分外好笑。
“要不是我跟着你,刚刚那个醉汉就,就轻薄你了。”
“就一个醉得一塌糊涂的醉汉能欺负上我?行了,我走了,别再跟着我了,否则我揍你。”啊姒握着拳头在鹤二眼前晃了晃,这家伙跟着的话容易碍事儿。
已经是十三年前了,啊姒刚四岁,白大兴风华正茂还是永顺镖局里的一等镖师,全家住在姒族的绿洲,母亲平日里经营着一家汤铺,一家人和和乐乐的过着小日子,忽然有一天,明艳动人的吴氏牵着两个一般大的小孩登了门,白大兴这才坦白了一切,母亲刚有孕时他便跟吴氏厮混在了一处,没多久吴氏也有了身孕,他深知道姒氏一族的女子一生只嫁一人,也不愿意就这么辜负了母亲的情意,便不敢与母亲说出实情,两边周全着过了几年,吴氏见白大兴迟迟不娶她过门,气急败坏了才登门质问。
从此吴氏同两个娃娃一同住进了白家小院,母亲便郁郁寡欢,终日唉声叹气的,没多久就生了病,也不肯花钱吃药,关了汤铺一家人仅靠着白大兴微薄的收入过活,不出两月就窘困了,吴氏逼着白大兴让变卖掉母亲在姒族的产业一道儿去中都谋生,母亲不肯,吴氏便步步紧逼,许多次当着阿姒的面母亲气得吐血昏迷。
啊姒清楚的记得,那夜的月亮特别特别圆,母亲吃了晚饭特意梳妆打扮了,她坐在塌边给啊姒唱着童谣。等啊姒醒来之后,只看到几个大汉将母亲僵硬的尸体抬进了木棺,吴氏表面上伤心,暗里找了买家,母亲丧事才过便将产业全数卖光,母亲一死,白大兴在姒族也待不住了,只好带着一家子人到了漠边城谋生活。
后来,白大兴走镖时遇上了抢匪,被打断了腿不说还丢了镖,镖局理赔了一大笔钱才平息了,他也就被镖局赶了出来,吴氏总是尖酸刻薄的嫌弃白大兴没有用,是个吃软饭的,他就更加一蹶不振终日喝酒赌钱,吴氏带着所有的钱财和吴婉儿离开了漠边城,留下体弱的白徵和一屁股的欠债,城里相熟的人都说她是跟着商队的男人走了。
啊姒把洗好的衣服晾好,想来吴氏是嫁给了鹤连做了续弦,如今正打算把吴婉儿塞给鹤云归,鹤云归是嫡子,以她们的手段一定要争一争家主的位置。
顺意客栈。
吴婉儿把鹤二想娶白姒的事全盘告诉了吴氏,吴氏眯着眼睛小口喝着茶,白姒?这个名字把吴氏的记忆拉回到十几年前的大漠。“原来是那个臭婆娘的女儿啊,还真是阴魂不散啊,这么说来白大兴也在青云庄咯?”
“那就不知道了,她到提过,啊徵。”大约是双生子的关系,吴婉儿总有些放不下啊徵,见过白姒之后她也偷偷派人去青云庄找过啊徵,白姒也不算可恶,把他照顾得不错。“那小子也真是命大,当年生下他都说他活不过十岁。婉儿,咱们这么做。”吴氏又想出一则阴谋诡计,凑到吴婉儿耳边,压低声音嘱咐着,吴婉儿渐渐露出笑意,点着头赞同。
“你不必担心白姒,她要对付的人是我。你按着我叮嘱你的做好,鹤二爷和鹤家主母的位置迟早是你的囊中之物。”吴氏替女儿理了理鬓角的乱发,她从没忘记过白姒那双满是恨意的双眼,就算那时候她才四五岁,若恨意是刀已足够将她凌迟,如今只要婉儿顺利嫁给鹤二,她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娘,我想去看一看啊徵。”吴婉儿试探着,她打听到啊徵如今进了东山书院念书,越发想念的。“去看他作甚,你现在所有的心思都该放在二爷身上,其他的人啊事啊都不必胡乱去想。”
“二爷全部心思都在白姒身上……”店小二的敲门声打断了吴婉儿的话,“进来。”
“夫人,外面有一位白姑娘找您。”店小二拉开一条缝探出半个头通报,白姑娘?吴氏淡然一笑,该来的总会来,“婉儿,你从后门出去。我去见见她。”
“娘,我陪你吧。”
“你见她作甚,回去。来人,送小姐出去。”吴氏让店小二带着吴婉儿从后门离开客栈,自己走向大厅。
白姒没有特意准备,还是一身黑衣,长长的发辫,坐在桌角,荡着双腿,看到吴氏信步走来,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好久不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