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自那刻，帝君转瞬消失在异空中，便是由那缕近乎透明的元神认出九儿所在的空间。帝君已然顾不得自己的身体状况，在此等未知危险前，帝君脑子里的唯一念头便是：我要不要直接任由自己摔下去，总归要弄得惨痛一些，九儿又那般担心自己，自是不再想其它，先确认自己平安与否。其实在昆仑虚的几日，帝君除了知晓，自己已然不可能对九儿放手，那么他需要做的就是如何解决三生石之事。单那破石而言，自己一剑砍了便是，可他终归担心的，是九儿会不会因此受牵连。饶是心中百转千回，帝君的心里却因马上要见到九儿竟生出了几分紧张，呵，帝君不禁自我嘲讽地笑了一笑，这几十万年，浮生于世万万长，可于他却是未曾与昨日相同。不想自己，终是无法脱开昔日三生石除名的罪罚，他想了又想，只觉若这消散修为作为罪罚，于自己来说，那可真真是不痛不痒，何来“罪”“罚”二字。最终，不过是九儿，是劫是错亦是爱对他的迂回。在这穿梭于异界时空的过程，帝君一直饱受这逆天的折磨，他神识时而清明时而模糊，一时竟是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恍惚记得，自己确是要寻人的，可寻的是谁，为何而寻，寻回何用，早已在时间糅合又破碎的作用下，混乱不清。帝君向来不喜他人窥得自己心境，此刻已然心烦意乱，只想尽快结束这不能由己的感受。可他刚想回头，一阵“叮铃~叮铃”清晰地传入脑中，他甚至不觉得是自己听到的，可这声音，就是莫名地入了脑海。神识刹间清明，帝君沉心稳气强行将眼前有九儿气息的空间满满附上一层神泽，他此番进入这空间，首先要确保的，就是这空间的平安，一定不可受到任何破坏，待整个空间都浸在自己神泽之中，帝君挥手一拍剑鞘，只见苍何未脱去鞘身，转于帝君手中，像在削泥巴一样，任苍何撕开空间一伤痕，轻跃而入。他甚至没时间去想别的，入这空间后才发现，竟是洪荒时期，太多的变故随时可能因自己擅入而产生，帝君遂召唤箭铃，顺着指引遁去。帝君发现，引至的地方居然是九州山境的古林，心中更是一片急切，这九州山境的古林虽说是当年自己寻得的自在之处，可若九儿在这...这古林悠久漫长，林中的万般生物皆有灵气，他自是担心九儿的安危，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帝君站在古树之外，竟是再也无力迈开一步...他看见曾经的那个自己，“他”带着九儿缓缓落于枝干，“他”亲自将九儿安放。甚至...帝君恍惚记得，那二人似是御空而至，九儿那般恐高，“他”便将九儿护于怀里，浓稠的血雾弥漫开来，帝君却似乎是入定一般，整个人甚至不敢微动一下。自己当年为了开脱，每次对九儿做出亲密行为的时候，都要寻得一条合情合理，挑不出任何的理由。他费尽心思，用极手段，都不曾在那九重天上，同九儿有过这般两情相悦的来往，若不是九儿的执著，若不是自己明知不可为还默允，怕是...九重天能留下的，不过乎自己的绝情与九儿的痴心。可他不惜以命相博，又一次逆天穿梭，才发现原来自己竟可以那般理所应当的爱护着他的九儿，道是只羡鸳鸯不羡仙，可眼前这一幕简直在时时刻刻嘲讽着自己，自己当初，也不过可叹可笑。他几万年做不到的事情，九儿只是来到这里几天...几天，“他”竟然就可以抛开所有，只求与心头人交好。帝君知道，“他”已经发现了自己，所以昏睡了九儿，他并不反对，可“他”不该，不该神识微动想去轻薄九儿！饶是知道是自己，但帝君竟是连看都已经做不到，顷刻间飞至于古树另一端。他觉得自己却弱了，这种感觉，想逃避眼前一切的感觉，应该是...“却弱”吧。帝君自碧海苍灵化身，孑然一人，又是在那乱世之中，何来却弱二字，这是不可能，也是不允许出现在自己身上的情绪，后平定天下，自由于四海八荒，更是受人尊崇。而随后而至的神魔大战，他更是手无败绩，文则可指点江山，武更是带兵如神，后登天地共主，于凡人，仙是他们的寄托，可他东华帝君，是这四海八荒的寄托！纵使万般英雄儿，抵不过倾城一笑。他很怕，夺不回他的九儿...

起初，东华尚疑惑，为何这突然出现的身影，竟然气息如此之磅礴，好似这日月，源源不断，广布四海八荒，并且，这气息的根基，明明就是自己！东华自认此时，这天下中无人能过于自己，然，何时有如此无解之名，他再是看去，这情绪无几的自己竟心惊至极！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就那般立于对边，可他尚无父无母，何谈兄弟，况且此人修行于何，无法知晓，竟是亦神亦魔皆为的境界。东华盯着那个人，只觉与自己相比，这周身的气息更为沉寂，便是那死人...才有的安静，同自己无二的眉眼，早已不见星辰之辉，取而代之的是古潭亡泉的平静，好似这天下没有一事，能打破这无波的安静。东华难得谨慎起来，他为的是保护自己身后那只还在酣睡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