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上陆绎和朱希孝不敢出声,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见状,连忙递过去一杯热茶:“诶呀皇上您仔细这点儿,消消火,这点儿小事儿犯不上。”
陆绎则是彻底明白了皇帝的回护爱重之情,想为他找一个安稳的靠山,只是此事哪怕是触怒龙颜他也绝不能让步。
他想娶的,唯有今夏,只能是今夏。
气总算是喘匀了,道理皇帝也想得明白。
一朝天子一朝臣,一旦陆绎与朝中大臣联姻,不是结党胜似结党,届时这靠山还稳不稳得住就很难说了。
罢了,未来的路,让陆绎这小子自己选吧。
可能终有一日,他能自己拔成一座高峰。
“既然是你父亲看好的女子,定是错不了的,起来吧,婚期定在哪日了?”
陆绎这才觉得因周身汗水被冷风一吹而起的寒意,忙起身:“回陛下,四月初二。”
“嗯,是个冬去春来的好日子。”皇帝思忖了片刻,便教身边的大太监拟旨,说陆绎连破两桩大案、整饬锦衣卫内务有功,又逢婚事将近,特赐黄金百两,白银千两,玉器十件,珍珠十斛,文马十匹,马具十副,绸缎百匹。
这超乎寻常的赏赐,陆绎是万不敢接受的,但皇帝却不允许他推辞:“陆绎啊,我与你父亲亲如兄弟,你就当是一个做长辈的给你随的礼吧。”
不论等待多久,春天终将会来的,就是这么缓缓的,温柔的,必然的,一切美好如约而至。
可没想到先传来的好消息是丐叔和林菱。楚如是的丈夫新丧,还带这个女儿,经林菱的百般劝说总算是将原先的药铺子卖出去,在林菱的医馆边上兑了个铺面,三人一起合开个药铺。这下住得近了反倒是林菱受不了小师妹的撺掇,被丐叔一举拿下。今夏原是想给二人办个婚礼,可林菱不同意,大家伙一起吃了个席就算了事了。
所有人的心思都扑在陆绎和今夏的婚事上,这二人近日里喜事连连,陆绎受了赏,今夏因为护主有功,加上平日里的业绩他人确难望其项背,杨程万致仕后六扇门人手不足,于是顺利通过了考核晋升了捕头。
这可给今夏美坏了,捕头每月能有八两银子的俸禄,自己兜里有钱,婚后便不用总看陆绎的脸色了,她袁今夏可从不愿朝人伸手要钱花。拿了晋升的文书美滋滋地换上了捕头的行头,今夏将自己手底下的一队捕快聚集起来,准备安排接下来的任务。
这燕小六也在队列当中,由于参与了裕王府的事被提前转正分到了今夏手下,自觉得与旁人比同今夏要熟络些,便有些放浪形骸:“诶诶诶说你们几个呢,过来听夏爷训话。”
“小六子,你说什么?”
见今夏板了脸,他忙扇了自己一嘴巴:“嗨,瞧我说嘛呢,是袁捕头,捕头。”
一副狗腿的模样。今夏皱着眉头一指:“你也过去。”
“咳咳,我是袁今夏,也可以叫我夏爷。从今日起我会将兄弟们分成五人一组轮班巡街,每组挑选一名负责人……”
“夏爷……”燕小六弱弱地举起了手。
“别打断我说话,有问题一会儿再说。”今夏有些不耐烦了,这第一次安排事务要在大家面前树立形象,至关重要,马虎不得。她耸了耸肩却还是抖不掉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诶呀我都说了等我说完……”
见大家伙的神情都有些难以描述,她也猜到一二。
陆绎来了。
今夏气鼓鼓地匆忙交代了几句,众人行了礼便马上作鸟兽散了。
“恭喜袁捕头顺利晋升。”陆绎拿出了一大食盒的糕点,瞬间就将今夏的毛捋得服服帖帖:“大人,你怎么来了?”
碍着成亲前新人不好相见,公务也是繁忙,二人已有七日未曾谋面了。
因为实在是想你想得紧。
“今日路过,见鼎丰斋出了新式的糕点,便买了些顺路给你送来尝尝。”
“大人……难道不是想我了吗?”今夏吃着甜丝丝的蝴蝶糕,从心里美到眉梢。
“咳咳。”陆绎干咳了两声转了话头:“袁捕头真是勤勉,离成婚只有半月,不在家备嫁,依然上值,真是恪尽职守啊。”
今夏前些时日想了半天,也没觉得成婚自己需要准备些什么,左不过就是当日穿上罗里吧嗦的衣服,行一串繁杂的礼节就完事了。反倒是陆绎这些日子选喜服样式,定花轿、仪仗队、准备酒席等等。花钱如流水就不说了,偏他还是个上心的,连喜服的锦缎都要从苏州订做,当真是忙得紧。今夏往陆绎嘴里塞了一颗云片糕说道:“我也没什么可准备的啊,反倒是大人为了娶我准备了那么许多,怎的还有空来看我。”
没什么可准备的?
哦,对,她有一整套如意君传。
待陆绎走后,今夏也咂摸出些许味道来。
确实需要准备!不能被陆绎吃死!
“呦袁姑娘,今日你怎么来了?红豆还未恭喜袁姑娘晋升捕头,今日让姐妹们好好招待你一番!”
潇湘阁内的今夏虽然穿着男装,但难掩其可人模样下的灵气,让这帮姐姐着实喜欢得紧,都争着拉今夏进门。不过今日这俊秀的小脸上多了些从未有过的羞赧。
“谢谢姐姐们……今夏确有事想要请教各位姐姐。”
察言观色是青楼最基本的素质,今夏这微微的言辞吞吐和目光闪烁都被她们捕捉到了:“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难道又有什么大案子?”
“嗯……也不是……就是……”支支吾吾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开了口,今夏也顾不得什么旁的了:“要说对男人的了解,各位姐姐说第二,这满京城谁敢言第一啊!还有半月今夏便要成婚了,还请各位姐姐指点一二。”
这一番话,引得众位姑娘笑得花枝乱颤,红豆姑娘大手一挥:“我当是什么大事呢!姐妹们!拿出你们的看家本事来!”
在潇湘阁这一小天,言传身教,还有图画演示,让今夏改变了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也让她对男女之事的好奇大过了恐惧,并努力战胜羞涩。临走前,红豆还非要往今夏怀里塞一包金银首饰:“袁姑娘,你我也算是旧相识,但红豆碍着这身份,无缘去为你送喜了,这点子东西是姐妹们的心意,祝你和陆官人比翼连枝,琴瑟和鸣,夫妻和睦,共赴巫山,合欢缠绵,早生贵子……”
嗯?怎么越说越不对劲?
另一头,陆绎来寻了丐叔商讨一些成婚当日的礼节,好在他陆家和今夏那头都没什么长辈亲戚,朝中大臣多半是礼到人不至,倒也省去许多麻烦。定了酒席后丐叔非要留陆绎喝酒,想着丐叔这身边只有林菱和楚如是两个女子,杨程万那边成日照顾孙子不好总去叨扰,怕也是许久没有痛快地喝几杯了,便应了下来。
半坛烧刀子下肚,丐叔开始了惯例的口不择言,非要上手搂陆绎的脖颈,被陆绎嫌弃地一把拎到一边。
这个样子还能娶到媳妇儿,真是奇迹。
他一口一口地啜饮,只是这烧刀子确实有些烈性,陆绎也有点儿上头了,丐叔满面通红地点着他道:“你小子,就是这副死板的脸,无甚……情,无甚情趣,当心婚后被今夏那丫头……嫌弃,嗝。”
丐叔说了大半宿的胡话,这是第一句敲在陆绎心坎儿上的。
如意君传!
想到这,陆绎突然有些恼火,竟也撒开了架势与丐叔碰杯,扬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那丐叔虽然最久,心里还是跟明镜似的:“你爹管你管得紧,恐怕你连个……嗝……通房的丫鬟都没有吧?武功好……不顶事儿,这床笫上的功夫……大有门道,乖孙儿,爷爷我可是过来人……”
陆绎破天荒地没有反驳这声孙儿,但也是习惯性地张口便是揶揄:“前辈,你就才过来一月的时间吧?”
“那我也比……比你强。”
如意君传……如意君传……
做了半晌的思想工作,陆绎又提了一杯酒:“还请……前辈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