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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锦衣之下之蕃菱

陆府终于迎回了它的主人,不过这位主人还没坐热大堂的椅子,就叫岑福备份礼,一路打听着林大夫和丐叔所开医馆的位置前去了。原本陆绎是下足了决心的,但临到门口了,陆绎第一次产生了恐慌的念头。可是眼下自己已出狱三天,林大夫这关又是必须要过的,他一时间竟犹疑起来。

  

  还是丐叔眼尖,瞧见了远远地来回踱步的陆绎,稍加思忖也明白个十之七八,便悄悄走到他身后,突然拍了一下陆绎的肩膀:“小子,出来几天了,才想起来看我啊。”陆绎刚在凝神思索,还真被丐叔吓得一晃,定了定心神,还是怀着对长辈的敬意拱了拱手:“前辈。”说着便要让岑福将礼物交给丐叔。

  “得得得。”丐叔一摆手:“跟你说话就是累,不过人没事儿出来了就好。我还不知道你小子为啥来我们这儿吗?菱儿在里面呢,你也不用有所顾虑,进去吧。”

  说罢,将陆绎和岑福引进屋内。陆绎想了想,从岑福手中接过了礼盒,将他留在外屋。

  

  林菱正准备给上官曦抓几副安胎药,听杨岳说她夜里有时不得安眠,便调了一下方子,一抬头便瞧见了陆绎。见他身穿便服,独自前来,一脸犹疑的样子,心下也了然。她暗自替今夏找了个好归宿而高兴,但面上依旧波澜不惊的样子,没有瞧陆绎一眼,转脸对丐叔说到:“师兄,你怎么把他带过来了?”语气中颇有些责怪之意。

  

  丐叔没想到林菱竟生了气,便开始慌乱起来:“菱儿你先别生气,陆绎这小子也算是福大命大……”

  “行了你别说了。”林菱打断了他,走到大堂中的椅子边坐下抿了口茶,这才抬眼:“陆绎,你还来找我做什么?”陆绎深吸了一口气,欠身说道:“晚辈这身份,于情于理都万不该再出现在您面前,本想在狱中自裁,以清陆家与夏林两家仇怨。但晚辈在狱中时,得今夏母女倾囊相助,使尽浑身解数保我性命。所以晚辈一直坚持着,要还今夏一生幸福,请林大夫成全。”说罢,陆绎又将身子伏得更低了些,心中忐忑非常。

  

  林菱这仇恨本就随着严党倒台解了七八分,况且这几年眼见着今夏为了他付出了多少。此番说辞陆绎一没有拿他扳倒严家说事儿,二没有用今夏祈求原谅,林菱心里这关早就过了。不过为了今夏的幸福,她还要再为难一番:“向来终身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来找我成全什么?”陆绎未起身,说道:“您是今夏唯一的亲人,晚辈不敢求前辈原谅,但晚辈是想明媒正娶迎今夏入陆府,自然是必须获得您的首肯。”

  

  陆绎斜眼瞧见了丐叔偷偷地向他竖了大拇指,林大夫也未曾疾言厉色,心下稍安。林菱心中忍不住又替今夏高兴了一回,但嘴上依旧不饶人:“那你为何要避开今夏独自前来?”

  “晚辈不想让今夏与前辈因此事两难。”

  林菱听他此话说的诚恳,再无所遮掩,说道:“起来吧。”陆绎心里的石头可算是落了地,便上前将礼盒奉上,给林菱倒了杯茶,又退立回原位。

  

  “嘿嘿嘿……”丐叔见林菱面色已缓,这才敢出声:“这就对了嘛。小子,今夏那丫头把所有的钱都花在你身上了,日日去诏狱门口坑蒙拐骗,讨好侍卫试图混进去见你一面。所有轮班的锦衣卫她全都认识,人家家里有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她都去帮忙。这份情,你就只有以身相许才能还得上喽!”陆绎抬眼见二人一副心疼又觉得苦尽甘来的欣慰面色,方知今夏所做与这番说辞相比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既惊叹于今夏的恒心毅力与玲珑机巧,又感到了今夏的满盈爱意,一时间只觉得将一切最好的给她都不够,当下还真是唯有以身相许了。

  

  屋内的气氛有所缓和,丐叔和林菱也开始聊一些家长里短。陆绎听闻二人要去给看望上官曦,思绪从今夏那转了回来,又叫岑福买了些补品一同前去。

  

  自从杨岳同上官曦成亲后,这杨家才算是有点儿正常人家过日子的样子。杨岳每天美滋滋地变着花样做吃食,连差事也一并办得有干劲起来。上官曦知晓这父子俩生活拮据,本想接管乌安帮京城分舵的一些事务。但二人成亲后不久她便怀有身孕,杨家父子也不愿让她再去辛苦,于是便在家安心养胎。这三年时间,杨程万可谓是双喜临门,多年不苟言笑的严父面孔如今也慈祥温和了许多,动了退休在家享天伦之乐的念头。

  

  “菱儿陆兄,你们来了。”杨程万起身迎客,方见到跟进来的陆绎,连忙行礼:“陆大人,您请上座。岳儿,给陆大人和前辈们倒茶。”陆绎并未坐下,而是侧了侧身请林大夫和丐叔先坐:“前辈,晚辈前几日从诏狱出来,今日才来拜访探望已是礼数不周,前辈请坐。”

  “陆大人,这使不得。”

  “陆绎已无高堂,你们都是今夏的长辈,也就是我的长辈。”说着伸手接过岑福手中的盒子,双手递了给了杨程万,欠了欠身:“还望前辈不嫌弃,以后叫我陆绎或绎儿就好了。”

  

  杨程万听懂了陆绎的弦外之音,眼见着他随林菱一同前来也未有恼意,再看林菱面色如常,朝他微微颔首,心下了然。于是伸手接过了盒子:“好,好啊,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我这把老骨头都觉得这日子是有盼头了。来,坐。”杨岳端了茶盘,扶着上官曦出来大堂坐下:“陆大人,今夏没随您一道来吗?”陆绎是算好了今天今夏当班,便答:“她今日有公务,未曾前来。而且我今日来拜访之事,还得劳烦大家不要告知与她。”上官曦明白陆绎照顾今夏心思的用意,大家也都点头应承,但杨岳还是慢了半拍:“曦儿,为何……”上官曦嗔笑着捏了一下他的胳膊:“叫你不要说就别说了,诶。”杨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好像转过了这个弯。

  

  陆绎听着他们聊着家长里短,心里大抵明白了,今夏正是被他们爱护着长大才成为如今招人喜爱的样子,也让他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平常人家的温暖。看看天色,今夏也快办完差了,便起身离开了杨程万家。出门后,陆绎回头看了看温暖灯光映出的人影,叫岑福上前:“杨捕头那边退休的事催一下三法司,待遇升两个品阶。还有定期买一些孕妇和小孩儿衣食所用给杨家送去。”

  “是。”

  “你先回去吧。”

  

  今夏今天轮班在六扇门抄写备份卷宗,坐的浑身没有舒服的地儿,她宁愿去街上抓小偷强盗,帮街坊邻居找猫猫狗狗。正活动着手腕出门,想着下次如何诓别人跟她换班,发现门外不远处立着一个自己心尖儿上的翩翩公子,所有的烦恼便都顺着天灵盖飘走了。今夏迈着全不顾矜持的大步奔向陆绎,一把搂住了他的胳膊,贴着自己的脸颊心满意足地蹭了蹭,方才觉着有些不对:“大人,您怎么来这儿接我了,不放心我,来查岗啊。”

  “想见你,就来了。”陆绎伸出另一只胳膊搂了搂她的肩膀:“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今夏自下而上看着陆绎的脸,在痴迷美色的同时,发觉出一些异样:“大人,我觉得你今天好像有点儿不同。”

  “有吗?”

  “有!我觉得大人好像真正地轻松下来了。”

  陆绎抬手捏了捏今夏的鼻子:“你已经不在当差了,让脑子休息休息,怎么,又不饿了?”

  今夏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管不顾了,抬脸一笑,重新挽住陆绎的胳膊。陆绎感受到了今夏倚在他身边的重量,他明白这也是今夏给他的无限信任和依赖。

  “大人,我们去吃什么啊?”

  “你想吃什么?”

  “不如去东桥边上那家羊肉馆吧,他家羊肉汤特别好喝。”

  “好。”

  “大人,这哪是你领我吃好吃的啊,每次都是我想地方。”

  “我付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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