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城后,陆绎本想带今夏一起去陆府看看,结果今天六扇门轮今夏巡街,只得作罢。陆绎装作有些不悦:“你那六扇门的差事又累俸禄又少,过些时日我给你调到北镇抚司去,看谁还排你巡街。”
“诶诶诶大人,使不得是不得。”今夏连忙拱手:“现在大家都知道你我关系,若是大人真将我调到北镇抚司去,外人该说大人偏心徇私,有损大人清誉。”今夏嘴上说着,心下想:要是调到你手下去,岂不是方便你日后吵架便公报私仇,肯定比在六扇门还惨。陆绎见她眼珠子提溜乱转,嘴撇着,定是在腹诽些什么,无奈地笑笑,便放今夏去巡街了,并约定明日接今夏去陆府。
虽是皇上下旨赐还的府邸,但毕竟封了三年,陆绎也知晓一天半天很难收拾出来。抬头望了望陆府的牌匾,竟升起一股与年龄不相配的沧桑之意,随后便涌上一股孤独。父亲走了,这陆府看起来都没有往昔的威严赫赫。思忖片刻,陆绎深吸一口气,加快了步伐迈入大门。
父亲,从今天起,陆家的门楣,就由孩儿撑起,定不辱名。
园内一片繁忙景象,岑福站在庭内跟两个小厮说着什么,丫鬟婆子都脚步飞快,擦拭除尘,归置摆件。见陆绎来了,岑福上前拱手“大人,再有两天您应该可以回府住了,您有什么特别要吩咐的吗?”陆绎想了想:“父亲的灵位已经安置好了吗?”
“回大人,已安置于祠内。”
“好。”陆绎边走边看,侧首低声道:“伺候的丫鬟婆子无需这么多,待打扫好后给些银钱,遣散一些吧。”
“是,大人。”
“还有,”陆绎放慢了脚步,轻笑:“我的房间先不用打扫,另外做饭的婆子师傅多找几个,再找一个专门做点心的。”说着便进了祠堂,留岑福在门外愣住,只得小声自语:“啊?这卑职去哪找啊?”
“大人,你这宅子真大啊!”今夏在陆府的庭院内蹦跳着,她知晓今日虽不是正式上门,但也不能给大人丢了脸面,特地稍稍打扮了一番。穿了一身淡紫色薄纱的衣裙,又拜托娘挽了一个简单的桃心发髻,敷了些林姨配的面脂。本来在路上还矜持着,结果一进陆府见到大人便原形毕露,到处跑跳着,像一只好奇的兔子。陆绎也不言语,只管在今夏身侧跟着。待过了前院,今夏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有些失态,脚步顿了顿,扶了扶额,方觉得真是辜负了今天这一身造型,感觉刚才那些下人好像都在腹诽陆大人怎么看上这么个跳脱的姑娘。心下正在懊恼,忽然从后背袭上一股暖意,继而到了耳畔,两个若有若无的字飘进了今夏的耳朵:“无妨。”今夏整个身子都僵住了,连头都不敢转,但也知道这定是大人。这两个字如羽毛般自耳朵一路飘进了她的心里,使得心底升起一股痒痒的暖流。陆绎见今夏露出鲜有的小女儿神态,愈生怜爱,拉着她快步往前:“走,带你去我房间看看。”
“恩……这是什么情况啊大人。”今夏看着满是灰尘的房间。“打扫卫生啊。”陆绎忍着笑,说道。今夏看着他一副理所当然的嘴脸,挠了挠头,她本以为陆绎是想避一避下人与她独处,没想到是货真价实地来干活。说着,陆绎还不知从哪变出来一个鸡毛掸子和抹布递给她,挑了挑眉:“那你以为我要干什么啊。”她深吸一口气:“好的大人,这点儿小活就交给我吧,不过—”今夏坏笑着将鸡毛掸子塞进陆绎手里,飞也似地跑了:“大人你也要一起!我先去打水,大人加油!”
花了半个多时辰,总算是把房间的灰尘打扫干净了,陆绎也收起了小小的捉弄今夏的心思,叫下人来继续收拾,两人便在府中散步。要说这陆府的规模在官家宅邸中不算大,但由于常年不住女眷,加上父子二人都专于公务和武事,府中格局中正规矩,布置简单素雅,几出院落没有什么多余奢华装饰,所以置身其中时感觉很大。饶是如此,二人慢慢踱步,也逛了一个时辰,觉着有些累了便坐在假山旁一处亭子里休息。
今夏喝着茶,吃着糕点,嘴里却还是闲不住,嘀嘀咕咕地说:“大人这宅子虽然不算大,家具也一应都在,但要想住得舒坦,恐怕还要等些时日呢。”“哦?岑福说再有两天就收拾好了。”今夏将嘴里的吃食咽了下去,道:“大人,先说你自己,你的房间需要新置办的物件儿就多了去了。床席、床幔、枕头、被子都得要新的吧。这衣服也得做几身,不能老穿这几件呀。您刚从诏狱出来,换洗的贴身衣袜,屋内屋外穿的鞋子,擦脸的脸巾洗澡的浴桶都缺不得。”今夏觉得这太师糕跟往日吃的味道有些许不同,便掰开研究里面的馅儿:“再说这宅院,你书房里文房四宝还没有,架子上都是空的,不得置办些摆件儿;厨房都是冷锅冷灶的,茅房里的坑道也还没通好……”陆绎听到这,放下了手里的糕点,真是佩服今夏能边吃变面不改色的地说这些,用手指节点了一下她的头,说道:“你倒是想的周到啊。”“那当然了,观察细致入微是我的强项。”今夏扬了扬脑袋,不无得意地说道。
“那不如你再看看,我这院子里哪里你觉得不合适,趁着这次机会一并修缮了。”陆绎给茶壶续了水,又给今夏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啊?大人这就不必了,我也没什么品味……”陆绎没接她的话茬,用茶杯指了指身侧的拱门:“刚才过那道门的时候你踢了两遍门槛,不如一会儿我就叫岑福把那门槛拆了,诶,不如把那堵墙都拆都拆了。”
“诶大人,真的不必了,这是你家,你觉得习惯就好。”今夏慌忙放下糕点,将陆绎要招岑福的手拦下,陆绎放下茶杯,深看着今夏,道:“这也是你未来的家。”
今夏对上陆绎的目光,愣了。陆绎继续道:“你是我未来的夫人,这宅子的女主人,我陆家的当家主母,当然不能有一点让你觉得不舒心的地方了。”今夏的脑子终于把这个弯转了过来,便坐下了,言语里带有一丝嗔怪:“那也不必拆墙呀。”
“我说过,跟我在一起,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今夏咧开嘴,嘿嘿嘿地笑了三声,耍脾气似地拍了一下陆绎的大腿:“你快拉—倒—吧!是谁刚才诳我给他收拾房间来着!”
“我不是陪你一起收拾了吗?”
“你当我傻啊!从庭院到书房都打扫干净了,怎么就你的房间那么脏!”
陆绎哭笑不得。
“蹭了我一鼻子灰!亏我还特地打扮了一下来的!”
“哦?是吗?让我看看。”陆绎伸手托起今夏的腮帮子仔细端详。“你少来!我可不是那么随便就能糊弄过……唔……”今夏只感觉陆绎的唇重重地欺了上来,自己不知是蒙了还是一直渴望如此,闭了眼,松了牙关,双臂攀上了他的脖颈。陆绎感受到了接纳,将怀中人抱得更紧了些,更加仔细地体会唇齿间的香柔滋味,末了睁开眼,在她唇上轻点了两下。两人抵着额头,用口克制地喘息片刻后才稍稍拉开距离。
“一会儿去吃饭,跟我去置办些家用物品。”陆绎归拢了一下今夏额上了几缕碎发,见她刚才还是张牙舞爪的小野猫,现在立马乖得像只鹌鹑,笑意便从眼角溢出,不容她反应,便拉着出门上街了。
饭后,今夏轻车熟路地拉着陆绎去店铺定床席和棉被,看着这令人眼花缭乱的面料,今夏掰着手指头盘算着哪一种价钱最划算。陆绎见着她的样子,大手一挥:“不用选了,就要这个。”今夏一看,陆绎选了第三贵的一匹浅碧色云锦,顿时就一阵心痛,咬着牙问:“为什么啊?”偷偷用眼神示意:大人,这匹还可以讲价的!
陆绎丝毫没理会今夏一个劲儿飞的小眼神:“这个颜色跟卧房整体颜色最配。”今夏叹了口气,明白了:日后跟这位过日子,首先要改变消费观念——只想是否喜欢,无需在意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