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风本不姓严,姓钱,入了严府才得了这个姓氏,所以他也不是严府的家生子。
十三岁以前的钱风只是一个街头混混——的儿子,自他有记忆起,就看着他爹在街头混饭吃。
譬如哪家酒肆饭庄刚开业,必有同行的冤家来找他爹这类地头蛇去新店吃上一顿,提前吃点不死人的药,闹上一闹,便可两头拿钱;再譬如有那上京的客商,瞅着生面孔,马车下碰上一碰便倒地不起,事先备好了鸡血,十次总有八次得手;还有那种找上门的,编几句词,让他爹找一帮子人,街头巷尾的传,又是一抿子进项。
耳濡目染之下,钱风偶尔也能配合他爹嚎上一嗓子,挤出几滴眼泪出来,尽管他觉得这样甚是不威风,可一个混混的儿子在京城这地方也威风不起来,也就凭着他爹几分看人下菜的眼色才活的滋润些。
夜路走多了,终会见到鬼。
等钱风得到消息赶到的时候,他爹已经躺在地上进气少出气多了。
听和他爹混在一起的人说,他爹接了一趟新活,把边将仇鸾畏敌如虎,割死人头冒功的事编成歌谣散布出去。这种事也是做熟了的,风险还小,哪怕是官府来查,市井之中查寻谣言的源头那无异于大海捞针,最后总是法不责众,不了了之。
偏偏这一回刚开个头还没来得及散开,就被仇府的人顺藤摸瓜抓个正着,仇府当即拷问何人指使,这种活儿向来都是拿钱办事,来者不问,他爹交代不出来上家,那领头的公子叫人往死里打,之后扬长而去。
钱风就这么成了孤儿,父亲横死街头,做儿子的是要报仇的,哪怕那仇人是大同总兵仇鸾的儿子。
钱风打听清楚,仇鸾远在大同,留在京城的是他最小的儿子,一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将门公子,闲逛时听到那首歌谣就带着家丁如狼似虎的扑到他爹这里。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
钱风的爹混了一辈子的下九流,总算结下几分香火情。钱风就找了他爹生前相熟的人牙子,使了他爹留给他的大部分藏银,终于进了仇府做仆役。
进去才知即便同在一个府邸,仇小公子的身边也不是他这种下等仆役能靠近的。仇鸾大概也明白恨他者不在少数,给疼爱的幼子配备了不少精干侍卫。
钱风蛰伏其中,等待机会。
终于有一天,一个人形色匆匆进了仇府。
此时的钱风已经凭着察言观色和做事机灵博得管家的欢心和重用,当管家命他悄悄拿一套适合公子的仆役衣衫来时,他就知道他等待已久的机会终于来了。
换装后的仇小公子带着侍卫和管家悄无声响的从后门离开,分明是不想惊动任何人,可是又怎么瞒得过一直暗中窥视的他。
钱风猜测仇府必定出事了,此地不宜久留,他悄悄跟在仇小公子那拨人后面,伺机而动。
可他还是低估了那些真正训练有素的侍卫,到了城郊,他就被发现,像小鸡一样被揪到仇小公子面前,任凭他如何做戏遮掩,仇小公子还是决定宁可错杀不可错放。
就在钱风绝望之际,一伙武士从后面奔来,转眼间,那些钱风认为训练有素的仇府侍卫——刚刚还要举剑杀他的人,就如割韭菜一般倒在对方毫不留情的绞杀中。
剑锋包围下只剩他,仇小公子,管家三个人。
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