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如懿晞月的赏赐,不得不说的是其中的一只极为华贵的镯子。是新任波斯王进贡的一对玛瑙嵌银丝赘海棠并蒂莲香玉镯,出工精细不说,就是那香玉也是十分难得。香玉自暖,故又称作“暖玉”,用来滋补身体最好不过。
那镯子赐下后,皇后就叫她们日日戴着,毕竟是皇上的心意,也吩咐从前的翡翠镯都旧了,让她们也不必再戴。
一晃又是几月,玉妍的肚子愈发大了起来,只是她这胎不甚安稳,今儿不是嘴角起了燎泡,便是头晕目眩还带着耳鸣的。就连面上不问世事的太后也晓得三分,只道这多灾多难亦是多福。
而如懿这边,阿箬经历了那事儿后也愈发沉稳了起来,规规矩矩的也让如懿舒心不少。只是惢心瞧着,心里头这感觉有些不对劲,只是没有证据,为着不让如懿白白忧心,也就掩在心里头不说。
如懿总是觉得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过平静了些。她与着海兰闲聊时,海兰却只是淡然打理着手中的活计,弯眸浅笑道:“臣妾小时候常听别人说:“大风暴来临前,海面上总是格外的平静。””
大事终将是要发生的。乾隆元年里腊月的一天,顺贵人突然小产了。如懿直至最后都仍清晰地记得,那是一个唬人的深夜。
她坐在暖阁里,看着月光将糊窗的明纸染成银白的瓦上霜,帷帘淡淡的影子烙在碧纱橱上。阁内只有铜漏重复着单调的响声,一寸一寸蚕食着时光。
皇帝原是要来她宫里的,只是又被顺贵人劫走了。她原先也是满心怨的,只是后来渐渐习惯了,也就不怨了。其实何止是她一人呢?上至皇后,下至海兰婉茵,哪一个没被她截胡过?为此,柏贵人亦是多番在长春宫明里暗里地抱怨着,只是皇后不过不痛不痒地斥责顺贵人几句,众人端详着皇后态度,这口舌也就慢慢平息下来了。
她正想着,却听外头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步伐,仿佛有低低的人声,如同急急惊破湖面平静的碎石。
如懿微微不悦,扬声道:“是谁在外头?”
进来的是三宝。这么冷的天,他的额间却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想来是跑得怪急的。
如懿轻轻斥道:“你也越发不知轻重了。这是作什么事儿,跑得这样急?”
三宝却是顾不得擦汗,口中话语只如同倒豆子一般一个连着一个,急促的很:“启祥宫那位闹出动静来了,皇上就在殿外等着,皇后娘娘已在那候着过了,慧妃娘娘的承乾宫远些,如今也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如懿一惊,脸色都隐隐变了:“可是太医不是说下个月才是日子么?”
三宝匆匆喘了口气,连忙又道:“奴才听伺候的奴才说,玫常在用晚膳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还进了一碗太后赏的红枣燕窝羹,也没有什么事儿。可用了晚膳正打算出去遛弯儿,结果出门从墙头跳下一只大黑猫,没想到就把顺贵人给惊着了,一下子就动了胎气,好像已经出红了。”
如懿心知这迟不得,赶忙令惢心给自己披了一件大年时皇帝赐下的玄狐皮作的大氅,匆匆忙忙就往外头赶去。
她边走,心里头还边担心着。阿箬这几日又是感染了风寒,只是前些日子还好,没想到今天便是连床都起不来了,还是得叫太医再来好好瞧瞧才是妥当。
启祥宫离延禧宫不算近,只是如懿脚步急,不过多时便到了。如懿伫于宫门外,尚未进启祥宫的大门,便已听到女人凄厉的哭喊声,简直如凌迟一般,让人不忍卒闻。
她急急迈了步子进了宫门,宫人们进进出出地忙碌着,一盆一盆的热水和毛巾往里头端。如懿匆匆拦住一个人道:“顺贵人现在可如何了?太医来了没有?”
那人急得都快哭了,眼睛红通通的:“太医接着来了好几个,接生嬷嬷也赶来了,可贵人的肚子……还是没动静呢。”
如懿不免一吓。她原先听见早产便晓得事情不太好了,只是没有想到境况竟是如此糟糕。
她又往前走去,迎面是皇后语气急促地吩咐着素心从里头疾步过来,如懿赶忙行礼,却被皇后扶起。
如懿微微抬首,见琅璍是一面的焦容。琅璍语气促促:“产房血污,贵妃妹妹且与本宫先在偏殿去候着就是了。皇上也在偏殿候着。”
如懿颔首,又是低低问道:“娘娘,顺贵人的身子可还好?”
琅璍蹙眉,好半晌方才一叹:“你说,连齐鲁也到了,她可还好?”
如懿拧紧了帕子,听着一声又一声的尖锐叫声。就是她这位局外人,旁观者,也觉得是生不如死,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