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雨下得极大,段瑞雪也不知道几时停的。她只知道自己同雏菊还有那位妇人一道离了那茅草屋,在雨中四处寻觅一个安身之所。说起那夜的情景,段瑞雪也是万般惊恐。她自出生起还就从未见过如此的场景。
那唤作韩原生的人因不满雏菊的态度,伸手打了韩原生一巴掌,段瑞雪进去时,雏菊已经跌坐在地上了。她只得蹲下身来扶起雏菊,谁知身后的那位妇人竟拿着刀子发疯似的冲向韩原生,刚好捅到韩原生的胸口,韩原生原本坐在床上,如今被那少妇一刺,却是躺在了床上,不住呻吟,“你这娘们,竟然敢捅我,你是不知道自己的本分了吗?”
段瑞雪扶起雏菊,见状,本欲拉着雏菊往外走逃离这是非之地,谁知,段瑞雪才一转身便看到那个刚刚被那妇人抱进来的女孩躺在门口,那女孩就这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段瑞雪见那女孩跟死人一般无二,也停住了。雏菊见了也很是害怕,忙扯着段瑞雪的衣袖,“那女孩是死了吗?”段瑞雪忙安慰她,“不怕,与咱们无关,先走才是。”段瑞雪只得弯腰把你女孩半抱着扶到墙上靠着,雏菊也忙帮忙。段瑞雪触及到那姑娘的皮肤,是冰冷的。她还是不相信,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之后就拉起雏菊去到自己的房间收拾行李,“雏菊,我们不等了,今晚就离开此地。”一个不明身份的女孩死在这里,光这一点就足以让人恐慌了。
雏菊见段瑞雪的神情,便知那女孩是已经死了,也只得点了点头。
此时那韩原生的房内又起了争执。原来那少妇虽是捅了韩原生一刀伤口却并不深,那刀子也并不锋利,因此韩原生并未致命。韩原生回过神来也是恨极了那妇人,便拿起床上的被子把那妇人按在床上,想要闷死她。那妇人也是拼死挣扎,可还是未能挣脱。
段瑞雪听了里面的响声,便欲去看个究竟,雏菊拦住她,“小姐,您要去做什么?万一那韩原生知道我们要逃走,我们不就走不了了吗?”
“本就不希求能走脱,况且那妇人一看便是柔弱之人,又怎敌韩原生的粗蛮之力?”如此柔弱之人,就像她的母亲一样。段瑞雪不待思考忙推开雏菊,径直往那房内去,雏菊也忙跟着段瑞雪。
段瑞雪见里头的境况,也就一心想要救那人,便随手拿起那把掉落的刀子,往韩原生后背上刺去,此一刺,韩原生吃痛,便停了手,转身见到惶恐的段瑞雪,便心下明了,“你这小丫头片子也想伤到老子,还嫩着呢!”
韩原生往段瑞雪身上扑去,段瑞雪转身就跑,只是被刚刚那小女孩的腿绊了一下,跌坐在地,段瑞雪本欲起身,转身见韩原生就在眼前,惊恐万分,“你别过来,我是钱府的老太太的外孙女。”
“钱老太太一家最重名分,若是让她知道你如今所作所为你觉得她还会让你进她钱府的大门吗?不如,你就跟了我,将来也不会少了你的好处。”韩原生道,若是段瑞雪是个安分的,他倒是会为钱家把这孩子养大,毕竟钱家终究是钱家,不可能会把一个孩子放在这里不管的,可是如今看来,这丫头也不是个安分的,留着终归是个祸害。
“你?你也不瞧瞧自己的模样,有哪一点及得上我在京都的未婚夫婿?我段瑞雪就算是赴黄泉,也不会跟你。”
“既如此,那你就去吧。”韩原生扑上来,掐住段瑞雪的脖颈,段瑞雪只觉难以呼吸,伸手去抓韩原生的手,韩原生便掐的更紧,“小丫头,你可知道你是斗不过我们这些大人的,现在斗不过,往后也斗不过。”韩原生愈加凶恶,那双眼睛布满血丝。不一会儿,段瑞雪听到了一声响动,韩原生便倒在了一旁,他的后脑部血流不止。韩原生倒下之后,段瑞雪也咳嗽不止,她看到雏菊拿着锄头,那锄具上面染上了鲜血。想来是雏菊用那锄具把韩原生击倒了。
雏菊见段瑞雪咳嗽不止,脖颈处还有一道红色的掐痕,便快速放下那锄头,抱住段瑞雪,为她顺气,“小姐,您没事吧?”
段瑞雪缓过神来,瞧了一眼韩原生,此番他是真的没有了气息。
段瑞雪觉察到雏菊的身躯在颤抖,忙拍了拍雏菊的背,“没事了,我们没事了。”雏菊不过十岁,如今失手杀了人,自然是会害怕的。可是雏菊就算是害怕也不能直接跟段瑞雪讲,因为段瑞雪如今只有自己了,自己本该好好护着她才是的,又怎么好向她吐露心声让她为自己担心呢?
过了一会儿,段瑞雪便忙去韩原生的房内瞧了那妇人,见她气息尚存,也是欣喜,便让雏菊去收拾行李,自己则在那妇人身侧的床上守了些时候。
彼时雏菊已经收拾好行囊,段瑞雪见那妇人还不醒,也知道不能再耽搁,便只得学着段轲的样子掐那妇人的人中,不时还回头问雏菊,“雏菊,我记得段轲是这样救人的吧?”
“少爷好像是这样做的。”雏菊见段瑞雪的姿势与段轲的无异,便道。
不多时,那妇人醒了,见段瑞雪在她身旁,便疑惑了起来,“你们怎么在这里?”
段瑞雪只得把事情同那妇人说了,那妇人便欲起身相谢,段瑞雪忙拉住她,“如今,我们不便久留在此地,你若是无去处,便跟我们一起走吧。”
“我,我想先安葬好我的女儿。”
“那女孩是你女儿?”
“是了,她是我和韩原生的孩子。就是因为韩原生赌钱输了,便把那可怜见的孩子抵押给了赌场,之后,她就生了一场大病,赌场的老板不要她了,韩原生也不出钱给我女儿治病,就这样把我们母女两个赶了出来。”
段瑞雪与雏菊听了也是心酸不已,果然这世上的人都是有自己的心酸的。那个一世无半点苦痛的人该是前世做了多少好事啊。
雨还是下得很大,段瑞雪与雏菊撑伞站在屋外的荒野,看着那妇人埋葬自己的亲生女儿。本来段瑞雪与雏菊是要动手相帮的,可是那妇人拒绝了,说是自己的孩子想要亲自送她一程。
那妇人安葬好之后,还在那雨中停留了一会儿,雏菊忙为那妇人撑伞。那妇人只自顾自地说道,“孩子,你是个可怜的。阿娘无能,护不住你。如今,我也算是为你报仇了,你安心去吧。”
段瑞雪听了那妇人的话,心内竟有些触动,大抵这世上的母亲是一个样,哪怕是自己要死了,也要让自己的女儿余生安好。只是自己,却终归负了阿娘的心思,没有认苏氏为娘,也没能在见着她入土,实在是不孝。
如今的段瑞雪便是真的归无定所了。段家不要自己,钱家又去不得了,况且身上还背了一条人命,实在是不知道该往何处去。那妇人见这两个孩子如今的状况也是心疼,便开口道,“二位小姐若是不嫌弃,就跟着我走吧。我在扬州城内有一位哥哥,他时常在城内买些豆腐,是个实打实的善人。二位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哥哥必定是会留下二位的。”
段瑞雪此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听见耳边的雨声越来越大,想要拒绝,可是如今也是无退路可走,只木讷道,“那就有劳您了。”
“二位姑娘客气了。我姓柳,你们二位若是不嫌弃就叫我柳姨也是可以的。”
柳叶弯弯,偏就此一句,给了段瑞雪这六年的安稳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