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见刚刚王乾摔了一跤,忙把王乾拉过来左瞧右瞧,见没事也没说些什么,只是道这段家姑娘运气不好,偏生有个这样的舅舅,也不怕花了姑娘家的脸。
那大夫为段瑞雪诊完脉,向众人道,“小姐不过是受了些惊吓不妨事,休养些日子就好了,这额角的伤是皮外伤,待我拿个膏药给小姐涂就好了。”
“那这孩子几时能醒?”钱氏问道。
“不多时,晚间就能醒了。”大夫道。
“刘生,送大夫出去,赏。”段章道。
“大夫,这边请。”张管家道,引了那大夫出去。
夏日夜间炎热,段瑞雪头上绑了一条纱布,额头也渗出了一些汗珠。段轲守在她床前,忙用布巾沾了些水,为她拭去。屋内炎热,段轲也未动分毫。
不多时,段瑞雪醒了,段轲见状,忙向屋外的小厮道:“姑娘醒了,快去把老爷夫人叫来。”接着,又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嗔怒道,“以后切不可如此莽撞了,伤了脑袋可不是闹着玩的。”
“哥哥说的是,小妹铭记在心。”段瑞雪还在床上做了个拱手的姿势。那头上的两个丸子晃动着,段轲见了更是心疼,“你放心,钱家的那个父亲是断不会轻易放了他的。”
“说到底是咱们阿娘的亲戚,就是咱们的亲戚,还是要留些情面的。”段瑞雪嘟囔着嘴,虽然不知道娘亲心里是怎么想的,可是她看得出来,自己的娘亲很是挂念江南的钱家,每每到了佳节都要一个人遥望着远方,到底,江南是生她养她的地方。
“这道理阿爹自然也清楚。你若是觉得罚的太轻了也可与我说,我定会把他打的满地找牙。”段轲双拳紧握,咬牙切齿,若说是恨,他自然比这个妹妹更恨些。
“哥哥的心意我领了,只盼到时候您能亲自带小妹上场,去出出气,如何?”
“既然是妹妹要求的,我自然责无旁贷。”段轲笑着拱手道。这个妹妹是有脾气的,谁伤了她,她就得还回去。这样也好,毕竟她的身世实在是不寻常了些,有这么个脾气恰好能镇住那底下的人。
段瑞雪也笑着,有的时候她觉着这个哥哥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人儿,他通情达理,善骑射,善书画,通兵书,懂商道,旁人都道是个奇才,自己自然也是也这么觉着的。段瑞雪也常念,有这么一个哥哥,是修了好几世的缘分。
“哥哥,今晚陪小雪睡好不好?”
“小雪长大了,该自己睡了,若是睡不着的话可以找雏菊或者叫阿娘也行。如今外头这乱着呢,哥哥总不能坐视不管。”段轲道。倒并非是不愿意陪着她,只是确实不应该。
“既如此,那就算了。”段瑞雪垂下眼眸,伤心道。
“对了,天气虽是炎热,旁边的那扇窗户也不能开,免得受风了。”
“是了,我记下了。”段瑞雪道,哥哥是关心自己的,只是难免有些伤心。
段轲见状虽是心疼却没有再安慰她,也只默默坐在床边,等段章和钱氏过来。
不多时,钱氏来了,却并未见到段章,段瑞雪便问了自己的阿爹在何处,钱氏只得道,“今日是你阿爹大喜的日子,外头那么多宾客,自然不能怠慢了。”
段瑞雪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说什么都会惹得钱氏伤心,况且看钱氏如今的样子已是伤心了。
钱氏与段瑞雪的模样段轲也看在眼里,便只道:“我去外边瞧瞧,若是阿爹无事了,许是能过来。”
见钱氏点了点头,段轲就推门出去了。苏氏入门一事段轲一直存有疑虑。段章多年来偏宠钱氏,虽说钱氏并未生下长子,可是如今也已经七年过去了,若是为了子嗣考虑纳妾的话早在七年前就纳了,又为何偏偏拖到现在,又为何偏偏是苏家的人?
段瑞雪房内很是热,钱氏待在那里衣服渗出了汗,又见旁边的窗户关着,下意识就要去开窗。段瑞雪忙道:“阿娘,哥哥说最好不要开窗,会受风的。”
钱氏忙又折回来坐在段瑞雪床边,“好,既如此,那就不开。”
“阿娘,您是不是伤心了?”
“有什么好伤心的,我牵连你爹许多年,如果不是我,段家的必定会比今日更盛,如今,他不过是去追他心中的理想罢了。”
“是什么理想?”
“是······”钱氏本欲脱口而出,又想到段瑞雪不过是七岁,忙道,“你这小孩子,想那么多做什么?男子向来比女子要思虑得多,我们不过是他们人生中的一部分而已,不是全部。”
“所以,女子便注定要从属于他们吗?”段瑞雪问道。
“也不是如此说,只是在他们心中总有事会高过他们的妻子。”
“那如果是哥哥的话,娘亲说他会不会为了他的理想放弃他未来的妻子啊?”
“所有男子都是一个样的。你哥哥自然也不例外。”
段瑞雪沉默了,哥哥为人,当是与那大多数人不同的才是。
段轲去了前厅,前厅依旧一片红海,喧闹声不绝于耳,段轲只走在那酒席间寻找段章的身影。
不多时,段轲见到了段章。段章一袭红袍,拿着酒杯恣意畅饮,那神情是欢喜的。
段轲走近段章,在他耳边说了段瑞雪的事,段章道,“你阿娘过去了吗?”
段轲点点头。
“既如此,那我就不过去了。”段章道,“来,今天高兴,咱们再来一杯。”
段轲只怔怔站在原地,看着段章与那些人喝了一杯又一杯,果然段章是不在乎的。
段轲知道段章是不会去了的,也就只得悻悻地回去,若是段瑞雪知道疼爱她的阿爹是这样说话的,她必定会伤心死的。
待段轲走到屋檐之下时,两个妇人叫住了他,段轲一看是林博士的妻子和妻妹。段轲虽看不惯这二人,可是因为在林博士家听学,到底是要守些礼数,只得向她二人行礼。
谁知这二人并不领情,林博士的妻妹顾燕道:“段公子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若是苏家的生下段老爷的嫡亲儿子,也就没有你什么事了。说不定还会被赶出来了。”
“谁说不是呢,我原以为你们段家会有多强势,还不是到了我林家做了学徒,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还真以为段老爷有多疼你呢。”
“我敬重林博士,不欲与二位多言,只盼二位注意言辞,莫要伤了两家和气。”
“段公子,您不会真的以为段家当你亲生的吧,这实在是笑话,你一个捡来的,也不知道生父母是谁,充其量不过是段家的一条狗罢了,还真把自己当段家大少爷了,说出来岂不让人笑掉大牙了。”
“是啊,这是我听过今年最大的笑话了。”顾燕附和道。
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段轲虽是有怒气,可是也不敢当众发作,毕竟,这样的事有关段家的体面。“二位既然来段府观礼,还望慢用,莫在这些小事上费心思。”段轲再向她们二人行礼,欲离开此处。
“养子就是养子,一点气势都没有。”人群中传来一男声,段轲虽不知他是谁,可这句话就像钉子一般锥在他的心上,让他动弹不得。
突然,人群中一阵骚乱,段轲听得一女娃娃道,“你是坏人,坏人!”
“哎,这谁家的娃娃,还不管管,怎么乱撞人呢?”
“就是就是,也不好好管教。”
段轲循声疾走,见一小姑娘用头撞一男子,那小姑娘头上还缠着纱布,段轲一眼便认出了是段瑞雪,忙冲进人群,可是段轲还是慢了一步,段瑞雪已把那男子撞倒在地,之后还叉腰站好,“往后再让我听到有谁说我哥哥,我定不会让他好过!”众人方才醒悟,原来是段家小姐。也就只得离去,这戏啊,看多了是会惹祸上身的。那被撞倒在地的男子虽是不甘心,可也得连滚带爬地离开了,这段大小姐往后还是躲远点的好。
段轲见段瑞雪那气势,竟有些哭笑不得,又担心她头上的伤势,忙走近把她抱在身上,“你啊,是不是不要这个脑袋了,净胡闹。”
段瑞雪见是段轲,也便委屈起来,“不要脑子也好,做任何错事都不会有人说了。”
段轲见此处离段章不远,担心段章发现会再罚段瑞雪,只得抱着她往房间里去。段瑞雪只趴在段轲背上,见这酒席依旧,众人都欢欢笑笑,也是心内一紧,往后阿娘该如何,哥哥该如何,自己又该如何?
林博士的妻子与顾燕在一旁看着,虽是心内不甘,可又不敢再说些什么,只看着段轲把段瑞雪抱走。
钱氏只在一旁的角落里看着,问身边的桂嬷嬷,“小雪对段轲委实比对我这个娘亲都要好。”
“这样,将来少爷也会多看顾小姐一些的。”桂嬷嬷道。刚刚钱氏还与段瑞雪在房内,后来段瑞雪便说要到酒席上看一看,钱氏自然是不乐意,可是段瑞雪只自己穿好衣服跑了出去,她二人只能在后边追她,也是到了这边才看到了这一幕。
“希望如此。我们回去吧。”
桂嬷嬷见钱氏神情低落,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如此大的排场,却不是为了她,若说不伤心是断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