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来,草长莺飞,迎春花现,时人踏步春游,嬉笑连连。
彼时段瑞雪已然六岁,段轲也有十岁了。段老爷便想着要让段轲去商铺学习管账,毕竟,将来段家的家业必是要段轲扶将的。
那一日下午,段轲便随着管家刘生去了段家的丝铺“喜常在”,那丝铺坐落在太平街上,时常门庭若市。段瑞雪此番也是跟着段轲。自从段老爷准了段轲的提议之后,段瑞雪便真的时时刻刻跟着段轲,跟着段轲总比在家里憋着学女工要好得多。
喜常在的伙计见了段瑞雪倒也是不惊奇,段家小姐在段夫人面前哭诉的事整个京都都有所了解了。段老爷起初是想要让段瑞雪同那些闺阁女子一般学些琴棋书画,只是如今看来只得消了这个念头了。
“少爷,您瞧瞧这份账本。”刘生引了段轲去内室,段瑞雪见了那些丝绸就不愿离开一步,那些个伙计也就格外上心,若是段家小姐在自个儿身边出了什么意外,那真的是大罪过。
不多时,来了两位衣着华丽的妇人,其中一人看起来年纪轻些,还有一人倒是有了年纪,虽是有了年纪,可这举足间尽显大家风范,瞧着应是大户人家的妻妾。
有一位伙计迎了上去,“两位贵客,来看看,这都是从江南地区新进的丝绸,若是配您二位实在是最适合不过了。”段瑞雪看着那伙计把人引到了店铺中央的小摊位上,觉着新奇,也跟了上去。
“您二位可以摸摸,这丝绸保准和您的意。”
“是了,你们这里的东西向来都是好的。”那年长些的妇人道。
这两位贵妇人就拿着这一块丝绸,仔细端详了起来。有钱人家买东西,在乎的不是价格,而是质量,只要是东西好,不丢自家颜面,多少钱在她看来都是值得的。
段瑞雪见那丝绸实在漂亮,也伸手摸了一下,不料,那少妇见段瑞雪的举动竟然把丝绸从段瑞雪手中拉扯过来,“你这娃娃,哪里来的?这么不懂礼数,这东西也是你可以动的?瞧瞧你那俗样,莫不是想借机讹人的?”
段瑞雪听了那人的话直接愣住了,这是何意思啊?自己的打扮真的很俗吗?又低头看了下自己的穿着,虽说不是跟那人一样的华丽,但好歹也是不差的。自己出门前还特意让桂嬷嬷给自个儿扎了个好看的发饰,怎的就俗了?
“桂嬷嬷亲自给我梳的发饰,怎么会俗呢?你自己倒是穿的跟个花蝴蝶一般,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家出来的。”
那少妇听言,忙向身边的妇人道,“姐姐,您瞧瞧这个孩子,这是在诋毁咱家啊!”,说完,竟拿起帕子嘤嘤哭泣起来。
那有年纪的妇人见自己身边人哭泣得如此厉害,竟也呵斥段瑞雪,“但凡是个有家教的,有何会养出这样的女儿。好了,春旗,莫哭,与这小孩子没什么好计较的。”
段瑞雪见这两人非但嘲讽自己还嘲讽家中人,脾气也就上来了,况且,自己自小家里人都是千依百顺的,又缘何受过如此的气,“你胡说,你们再胡说,我就要同我哥哥讲,我哥哥剑法很厉害的,他说要上斩妖魔,下斩鬼怪,你们如此说我,他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那两妇人听了,愈加气愤,那少妇停了哭泣,要动手打段瑞雪,一旁的伙计见状不妙,忙拉开段瑞雪,“您先消消气,雪小姐还小,不懂这些种种。”
那少妇显然未听那伙计说话,还是发了疯似的要去抓段瑞雪,段瑞雪也是有了脾气,竟从那伙计身后绕过去,绕到那年纪稍长的妇人身后,只一头把那妇人撞到在地,那妇人“哎呦”一声,慌得那少妇忙扶起那妇人“姐姐,您没事吧?”
“这小蹄子,我这胸口闷着一口气,消不下去。”
“姐姐,您放心,我定不会让那小丫头好过。”那少妇也顾不得什么,只得往段瑞雪那边扑去,谁知身后的伙计竟拉住了她,“你这厮,还不松手!”
“贵人,打不得啊,打不得啊!”
另一伙计忙把段瑞雪牵到一旁她们够不着的地方,段瑞雪虽不情愿,也不好叫人伤了自己,也就随那伙计去了。不多时,段轲和刘生从内室出来,段瑞雪见状,忙跑过去扑在段轲怀里,“哥哥!”,段轲也顺势将段瑞雪抱起。
刘生见他们闹成这个样子,便问那伙计,“这是为何?”
“是雪小姐动了这二位的丝绸,这二位妇人说起雪小姐的穿着发饰来,雪小姐不服气,也就顶了她们几句,因此打闹起来。”
段轲听闻,忙问趴在自己肩上的小丫头,“可有伤到你?”
段瑞雪也不言语,只趴在肩上摇了摇头。段轲瞧段瑞雪这样,便知她是受了委屈的。
那跌倒在地的妇人见了刘生也就已然明白了许多,又见那小姑娘趴在段轲身上,也就都明白了,忙道,“这位是段家少爷吧,果然年少英俊啊!段老爷真是好福气啊!这,刚刚,都是误会一场。”
那少妇还在与那伙计牵扯,见那地上的妇人道歉之后竟很是惊奇,“姐姐,您这是哪一出啊?姐夫那么大的官还怕一个商贾之家不是?”自家的姐夫是朝中有名的博士官,还会怕这些人?
“你给我闭嘴!”那妇人忙起身,走近段轲,“我这位妹妹,来自乡野,未见什么世面,还望段家能宽恕则个,我回去自当好好教训。”
段轲见那妇人如此说,虽是恳切,只是这等事情实在是触到了段轲,“夫人言重。我这位妹妹说起来整个京都也没几个人敢惹她,您那位妹妹倒是厉害啊。”
“段大少爷说什么话,都是做长辈的人,我的心,你总该懂一些?”
“你这样的长辈我可做不来,刘生,往后再不许她二人踏进我们的任何一间铺子。”段轲说完,抱着段瑞雪往门外走去,今日之事,这丫头许是不开心了。
“你,不过是一捡来的,真当自己是段家的少爷了不成?”那妇人见劝说不成也就不顾及颜面,段轲的身世,京都城内谁人不知,若段家真要让这人承家业,又缘何会把这些事传出来?
谁知段轲竟头也不回只顾往前走,那妇人也没了招数,败下阵来。随即,店里的伙计,就把这二人打将出去,就算再怎么样的朝廷显贵,只要皇帝没动段家,谁也耐不住段家家大业大。
段瑞雪趴在段轲肩上,见段轲为自己出头心内很是感动,本打算回去要好好待自己哥哥时,又听到了那妇人说的话,段瑞雪明显感到自家哥哥的步伐在那一刻顿了顿,也许,哥哥的心里也是不喜的吧。又思及自己小时候常与哥哥吵闹,每次都是拿这事触他,想来他也是伤心的吧。
段瑞雪此时心内懊恼不已,回去之后也没多说些什么,只吃了些小菜就回房歇息了,连钱氏也劝不了她。段轲和刘生只得把今日下午出门的事同段老爷讲了。“后来我还去问了那伙计,说是林博士的妻子与妻妹。”
段老爷听了,气不打一处来,这林家虽是朝中重臣,可自己的女儿也容不得诋毁。
“刘生,你同那些店铺说一声,凡是林博士家的妻小来店铺,全都赶将出去,咱不做他们的生意。”
刘生应道,“是。”
段瑞雪受家人庇佑如此,竟是一点委屈都不能受得。
不多时,门外有人传说是林博士来了,段老爷虽是不愿可耐不住人家是朝廷命官,也只好去书房招待则个。
段轲从厅堂出来已是夜色已浓,灯火已重,心事也重,便往厨房要了些糕点,往段瑞雪房中去。今日好在是那些伙计懂事,未让段瑞雪伤到分毫,否则,是谁的错都辨不清了。
“小姐睡下了吗?”段轲问那门口的侍女。
“还没呢,刚刚还听到小姐叹气呢。”
“行了,你先下去吧,我在这里看着就是了。”段轲道,那侍女只得为段轲开了门,又把门关上,再自行离去。段轲见房内烛火未灭,显然这丫头也是未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