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是何人另红叶如此牵肠挂肚,定是红叶的亲哥哥红影了。此番,刚好听到皇后身边得力的宦官金戈通传“红影来了”,红叶已经七年未见她的哥哥了,此番得见,自然是舍不得走的。
红影入殿,正是那日在仙茗山脚下截杀薛文竹的人。此人如今也着一身白衣,手中还是拿着那面扇子。只是白色的衣衫上沾了些泥渍,应是连日赶路粘上的。
红影向皇后行礼后道,“娘娘,时隔多年,小人终于不负所托找到了莫萧。”
红影自七年前就被洛央派去搜寻莫萧的下落,足足十年,终于有了消息,洛央兴奋道,“他人在何处?”寻了十年了,终于有了莫萧的消息。
“小人一行只在仙茗山脚下遇到莫萧,他身旁跟着一个女子,叫薛文竹,是江南一带的富商。如今,他们应该是已经到了百草堂。”
“而且,瞧着那女子与百草堂交情不错,每年夏季都会来百草堂内避暑,所用迷药是百草堂内秘制的。红影怀疑,这薛文竹与先皇后会有关联。”
“莫萧十年未露面,如今露面竟是在仙茗山。你们的人一直都有守在仙茗山,为何今日才发现。”洛央听到仙茗山突然激动起来,从正座起身,钗环松动。也未顾及红影话中的薛文竹,她只道莫萧出现在了仙茗山,那个医术最是厉害的地方,而自己的姐姐洛央在那里也是有很多的故人。
红叶见洛央突然起身,也是吓了一跳,娘娘这几年来向来端重得很,况且这里还是外人,怎的就这般激动?也容不得红叶多想,只得向前搀住洛央,“娘娘小心。”一边又自忖,哥哥此番许是有的苦头吃了,不免又为红影担忧起来。
“前几年,我们在仙茗山的人都在搜罗段轲的下落,所以未曾发现莫萧在仙茗山一带的痕迹。”红影道,声调明显降了下来。
“段轲?七年前你就知道他还活着是吗?”洛央疑心道。红影虽是自己的人,可是段轲却是他的恩人,自己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他,从前只当是为了报恩,如今看来很是不同寻常。
“娘娘明鉴,小人只是觉得段轲当年死的蹊跷,所以小人将大部分人力用在了这方面。”红影知道皇后此番必会刁难,因此他不惜快马用了两天时间赶回京都,就是害怕会有这么一出,若是皇后疑心自己,那自己的妹妹也就凶多吉少了。
“你当年既然怀疑段轲的死为何不与本宫和左相坦言?”洛央在红叶的搀扶下坐了回去,可是心中的怒气却更盛了些。
“小人向左相禀报过,左相不信,小人也不好再来问娘娘。”
“左相不信?这倒是很像他的作风。”自己的这位舅舅最是自负了,对自己做的事向来是十分地放心。“既如此,你为何还要再找段轲?”
“段轲于娘娘和左相至关重要,所以小人不敢轻易放弃,况且小人的人在仙茗山也有着手寻找莫萧的踪迹,只是莫萧极善于伪装,而且小人人手也不够,所以·····小人该死。”红影跪在阶下,一副赴死的模样。
洛央沉默了好一会儿,红叶却是忍不住了,也跪下来道:“娘娘明鉴,我哥哥对娘娘和左相是绝无二心的,娘娘您是清楚的啊!”
洛央还是一言不发。
许久,洛央终于道,“此事,你虽有过失,却也是为了我与国舅,本宫不好责罚你,你先起来吧。”洛央虽然对红影气的很,可是她也明白红影手下的人都是精明的,若要成事,还得靠他们,只是这红影与段轲之间的关系确实该好好查证,若是真如他自己所言一切都是向着自己的,那自己自然是没话说,可若是他有了自己的私心,那就不好说了。“说起来,本宫与舅舅都不过是落在了陛下的圈套里,谁又能想得到段轲装死不过是为了使魏国国内内讧,陛下好一举压制魏国罢了。”思及此,洛央的神色突然凌冽了些,往常皇帝有什么事都会同自己说道,只这一件事,皇帝在她面前连提都没有提,段轲究竟与陛下之间究竟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也是很令人费解。
红影起身,看到皇后的神色也未敢再多说些什么。又看了一眼跪在旁边的妹妹,若是自己真的有了异心,自己这位妹妹又该如何保全?
洛央虽然对段轲颇有怀疑,可是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解决莫萧这件事。“红影,本宫信以你和你的下属们的武力,莫萧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逃不掉。本宫要的东西,你一定要替本宫拿到,还有莫萧这个人留不得,一旦拿到了东西,立即诛杀。”
“是,小人明白,娘娘放心,我一定会把您要的东西拿来的。”红影辞了皇后匆匆离去。红叶在一旁跪着。见红影走了颇有想要跟上去的意思,洛央也察觉到了她的心思,“你去吧,也是七年没见你哥哥了。不过,莫忘了给左相传信。”
红叶道谢后也匆匆跟了出去。
待这二人走后,从内室的屏风后闪出一位女子,虽是有了些年纪,但是风韵犹存。此人唤翠珠,是洛央的心腹,是洛央的母亲苏妃留给她的。刚刚翠珠虽未跟在跟前听着,可是在那屏风之后她也听得很清楚,翠珠走到皇后身边,见皇后有些出神,想来她是被最近的事情忙坏了,况且身子刚刚受了亏损如今又有了莫萧的烦恼,自然是心思不畅的。
翠珠柔声道,“娘娘若是累了,就先去歇息,如今的许多事宜都可先交于国舅爷,您现在最该要紧的就是修养好身子。”
洛央单手扶额,很是烦闷,“翠珠,你说,本宫是不是狠毒了些?”
“娘娘是为着小公主,为着苏家,为着陛下,怎能说是残忍呢?况且,莫萧这人一直以来都对娘娘有杀心,留不得的。”
洛央长叹一声,“也对 姐姐生前最是与这个护卫亲近了,如今,我把他送下去陪姐姐也是不为过的吧?”洛央顿了顿,眼神突然犀利了起来,盯着正殿的大门道,“姐姐,莫怪妹妹狠心,妹妹也是为着姐姐能在地府有个伴。”这样的洛央,丝毫没有往日里温柔的影子。
翠珠看到洛央的眼神也不躲闪,身在后位,总该有狠毒的时候,才可保全自己和自己的身边人。
“娘娘说的是。对了,我方才听到了薛文竹三字,娘娘还是该好好查查这个人。”翠珠认真道。
洛央回神,“你不说我还忘了刚刚有这么个人呢。明日,我就让舅舅去查。现在这个时候,陛下应该还未就寝,你同本宫一道去看看他。”洛央笑道,这一天陛下都在忙于政事,自己也一日未见他,总该是要去看看的。
“夜深了,娘娘务必穿好衣物,我瞧着外头雪虽小了,可这路也不好走,娘娘可得当心些。”
“嗯,来,先帮我把珠钗戴好。”洛央道,双手往头上伸去想要够到那些珠钗,“本来我一早就要去见陛下的,只是红叶同我说了些,红影又来了,因此倒把看陛下这事耽搁了。”翠珠听了,只笑笑,伸手把洛央的珠钗戴好,每每提及皇帝,洛央总是同一个小孩子一样,所有的端庄都会被抛到脑后,好歹也是个母亲了。不过有的时候翠珠也在想,若是将来皇帝知道了自家主子的所作所为,不知还会不会再同她如此亲近。不过这些事都还未来到,最起码如今的帝后恩爱得紧。
红叶从正殿出来后,就在走廊上快走,想要赶到未央宫门口,向自己的哥哥道个别,可是又想起红影走的时候匆忙的步伐,哥哥走得那么快,应该是不愿见自己的吧。
走廊弯弯绕绕,红叶干脆就在庭院中跑。红叶走的匆忙,也未穿上斗篷,雪下得虽不是很大,可是积雪甚深,红叶的鞋袜已经湿透了。喘息间,红叶终于到了未央宫宫门口,红影已经穿戴好黑色的斗篷,就要上马车了。因为宫中进出不便的缘故,红影每次进宫都得先与苏府联系,苏府就会派马车来送红影进宫。有的事直接同左相说明就可以,只是莫萧这件事是极其重要的,而且又是皇后亲自交代的,因而得亲自同皇后说道。
“哥哥!”红叶瞅见四周只有红影与那车夫就喊了出来,这一句哥哥,也是憋了七年。水汽挂在红叶的嘴边,向上飘散,这天气实在是冷了些。
红影听到这红叶的叫唤声后也没回头,只径直往马车上走去,就在他要跨上马车的那一刹那,红叶挡在了他前面,“哥哥就连回头看一下我都不肯吗?”红影看着她,这小丫头长高了许多,又见她双眼通红,泪水盈满了她的双眼,她左眼的睫毛上还挂着白色的雪花,就快和她眼中的泪水融合在一起了,就连她头上也是湿湿的,再看她穿的也不多,看来这一路来的匆忙。红影不自觉伸手摸了红叶的头,是湿的,就这么回去怕是会着凉了。红影收回了手轻轻脱下自己身上的黑色的斗篷,为红叶穿戴好,“夜间冷,要出门也是要多穿些。”
“哥哥此番要去多久?”红叶拉了拉斗篷,这斗篷有些长,都耷拉到雪里了。
“未有归期。”
“所以,哥哥又要把妹妹一个人丢在这宫墙内,等七年后哥哥再来看我吗?”红叶质问道
红影被红叶一问,有些促狭,也不敢去看红叶的眼睛,只盯着她的头顶,“妹妹在这宫墙之内是过得不好吗?”
“不是不好,只是哥哥许久不来看我,我就像是被你扔在这深宫中的一样。若是哥哥闲时有空或者未出这京都,可否来看看我。”这样的失落,可不就是过得不好吗,这样的话,红影也听出来了,可是他却不能向红叶保证些什么,因为他的保证就是一句空话。
“既然不是,那妹妹就跟着皇后娘娘好好在这宫墙之内,待过了今年,求皇后把你送出宫中来,找个好人家婚配了就是了。”
“那哥哥呢?”
“妹妹的婚宴,哥哥自然是要回来的。”今年过后,谁也不知道生死在何处,谁也料不定谁胜谁负。可是红影竟然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能看着自己的妹妹十里红妆嫁给心爱的人一定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
红叶笑了,可是泪水却夺眶而出,红影瞧着,那朵在她睫毛上的雪花也不见了,许是融在了她的热泪里。
“哥哥说的,红叶记着了,红叶等哥哥回来。”红叶让开了,让红影上了马车。红叶站在未央宫门口,拎着那过长的斗篷,让它不至于粘上雪水。待马车走后,才回了未央宫内。有了这句模模糊糊的承诺往后的日子才有了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