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上的,注定是条不归路,注定回不了头……
东荒,像是在等着他,榛榛莽莽,枯枿恍惚。衣摆广袖随着煞风飘逸似蝶般将飞,他一步步踏入阵心。
过往,回忆,一幕幕现在他的眼前,那些恬然的、争锋的、痛苦的……他的心忽然像是被妖兽锋利的爪子揪着,撕扯着,鲜血淋漓,滴在东荒的沙石里,殷红,刺眼……
然而阵顶上的幽幽绿光,与此截然相反,是嗜血的欢悦,绿光大盛——穷奇。
他认得……包括当年的绿色夕雾,包括淇奥灵力里的那一丝微不可觉的异样……
彤云密布,朔风渐起——
这阵被谑称为“毁天灭地”,竟是以上古凶兽残魂为筑而成,食白骨、灭神灵、断轮回,倒是它拿手的戏法。
为此他先前便有预料,早已安排好六界事宜。一月前的三岛十洲,云海翻腾,他虔诚的跪在一指禅外,
“润玉身陷囹圄,如涸辙之鲋,若临六界危难之际,天界变更之时,唯愿元君能出手一助。”
“痴儿,你且去吧,汝吾皆知,造化已定,虽吾亦不可改之。”
赤霄剑剑指锋芒,映着闪闪寒光,立天直指,霎时间百余道飒沓流星化作利刃划过天际,雷鸣滚滚而至。
“生门!”
这阵渐渐抵不过润玉纯厚的神法,竟背水一战,于东北角石林处现出生门。
润玉大惊失色,生门开,他自可出,而这布阵者亦能脱身,届时为害四海,六界又当如何?
“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
飞沙走石,于压顶的乌云里,忽而穿梭着一尾银鳞闪闪的应龙,用尽全力,以真身为垒,将身后的生门紧紧护住。那后面,是鸿蒙众生,是六界四海,是觅儿与他们的孩儿……
雷霆乍惊,血肉横飞,逆鳞之下的伤疤异样的赤红瘆人,汩汩鲜血从那里溢出,犹如水汽蒸腾,汹涌得向外散着幽幽银光。
龙之逆鳞,拔之将死,触之将亡。逆鳞之下的,是心。
“你输了……”
“……逆天改命,本就该担下这一切,本座至死不悔。”
“你竟还记着,倒是有心。”它想是思慕起何事,低沉的声音缥缈在偌大的天穹下,“只是可惜了,这唯一一次机会,最后还是你主动放弃的。”
“本座的话,从不说第二遍。”
天道轻狂,又如何?可若天道无德,他又当如何?
触忤天道,背水一战。
银光蹁跹,飞速地流向四周,阵心倏忽萦绕着一圈绿色光晕,盈盈光芒下,赫然是一枚晶莹剔透的圆珠,散着柔和而纯粹的光。
天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遁去的一便是混沌珠,其可遮掩天机。
原来是如此,他的眼前豁然,然而最终还是太晚了,伴着龙啸悲鸣,一切归于沉寂……
凡间大雨连降十日,平地水深三尺有余,那株细嫩的结香树被生生连根卷起,早已不知去了何处……
天后与一众水君长老也试图制止过,却是无功而返,只得先设上仙障。索性待那山洪褪去,亦并未有多少伤亡,只是屋舍皆毁,还需重建。
穷发之东,六月海动。纷飞徘徊的万千只黄昏鸟悲鸣啼血,澎湃的浪声声撞击在千仞山崖上,似在奏着一代帝王的悲歌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