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不知时间竟然可以过的如此之快。
人间的天已经黑了,家家户户门前挂着的灯,一盏接一盏的亮了。我将最后一口马蹄酥塞入嘴中,听到碧落问我要不要看河灯。
“河灯?”
“嗯。我方才听到他们说,今日是七夕,有河灯游会。”说罢,他牵着我的手,挤过密集熙攘的人群,朝河滩走去。
来观赏河灯的人委实不少,大多是正值妙龄的少女。男子应当是对这花花绿绿,形状各异的河灯不感兴趣,他们热衷于躲在家里观圣贤书,自持清高不与人言,再搏一个宁静淡泊的名号。
游会还没有正式开始,河灯大多在少女们的芊芊玉荑中,她们一人提着一盏,娇嫩的面容上带着娇羞与期待,盼一个如意的少年郎。
碧落看向我空空的双手,走到一个卖河灯的摊子前,问我:“喜欢什么款式?”
瞧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很想笑。我想告诉他,我们没钱,就是那种最廉价的纸灯,我们也带不走的。
我是极不愿在旁人面前落了碧落的面子,所以只好拉着他径直走掉。我想,方才那位摊主定是反应不及,猝不及防。
我勾勾手,示意碧落弯腰。他当真听话,也不多问就依了我的意思。我将嘴巴凑近在他的耳旁,便闻到一缕淡淡的莲香,我愣了片刻告诉他,事实上我们是没钱的。
他忽然转头看我,唇擦着唇而过。各自愣神。我从他如黑曜石纯净乌黑的眸子里看到了小小的我的面容,顿觉面颊如火烧般,迅时红到耳根。
就这样,我们彼此盯着对方良久。
一声清脆的孩童音响起:“姐姐,你们怎么还不亲呀?”
我连忙低头,原来是一个穿着粉红衣裳,年纪大概有五六岁的女娃娃。
她撅着嘴,一派童真的指责我:“我和小石头他们打赌,姐姐同这位哥哥亲上的话,他们就一人输我一块猪油糖。”
瞧见我默不作声,她有些着急,声音带着些许哭腔:“猪油糖分姐姐一半好不好?”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看着她快要掉下来的泪珠子,不知如何是好。片刻后,我刚要开口哄她,碧落却突然将我扯近身旁。
我以为他要亲我,我已经紧张的闭上了眼睛。谁知下一刻听到他说:“小孩子家还是少吃点糖果为好。”
果然,粉衣女娃娃“哇”的哭出了声。
我猜想他肯定看到我此刻的表情了,因为他笑我说:“你,闭着眼睛作甚?”
此刻,我睁也不是,闭也不是。
“我瞎了。”我没好气的回答。
“是风大迷了眼?”
“对对对,眯眼了。”
他笑的更欢了。
与以往的笑容不同,这次他的眉目中,没有一丝哀伤。风采四溢的,让人移不开眼。
不知何时我们的周围聚了许多的人,而水面上多了几艘精致的花船。以花鸟图案为饰,缂珠穿丝,船顶荡着流苏。最中间那艘还绣着祥云图。
有人大声嚷嚷道:“什么时候放河灯啊?”
祥云花船船主撩开垂珠帘幕,从里头走了出来,在一片目光中说到:“游会,开始!”
霎时,河岸挤满了人。一众弯腰,或俯身,或蹲坐,将手中的河灯放进水中,轻轻拨走。河灯随着水流慢慢飘走,一些少女便闭眼悄悄许愿。
不多时,河上已飘满了比翼鸟,芙蓉花,莲花等。像离九重天最近的星河,更像繁星相落,缀满了人间四色。
“来看一看,来看一看。猜灯谜得花灯了。”
猜灯谜得花灯倒是个挺好的买卖。
“猜灯谜要钱吗?”
“不要钱的。这是咱们芳华船的和韵姑娘举办的。”
听到不要钱这三个字,我顿时放下心来,问他:“怎么个玩法?”
“您选个数,我便将对应的灯谜揭开。”
我既执掌人间四季,而伏羲琴又排行第四,不如选个四好了。
“好嘞。姑娘请看这道谜题。”
风里去又来,峰前人先行。打一朵花。
我身旁已凑了几个围观者,他们期待的眼神,让我愈发觉得不能不答出来。许是我太过紧张,衣背竟汗湿了一大片。
碧落握着我的手,悄悄的在我手心写下两个字,不与人发觉。
“凤仙。”我立即回答道。
老头赞许的看了我一眼,笑眯眯的说:“咱和韵姑娘出题向来很难,姑娘倒是能答出来。”
听到他夸我,我虽知是碧落聪慧,与我无关,却愈发骄傲。本想摆手道哪里,以示谦虚。哪料老头又来一句:“不过这道谜题与以往比起来,委实简单。”
心里的得意劲顿时被落下,这凡人讲话好不知礼数。我自秉是宽容大量的神仙,不与凡夫俗子计较。只得泱泱的说道:“你只管拿来便是了,哪里话多。”
老头也不气,笑着捋了捋胡须:“那姑娘请选一个心仪罢。”
我左挑右选,没能在一堆花鸟鱼虫的河灯中选出一个入我眼的,不由有些气馁。本想随便找一个作罢,眼神却不慎瞟到底层,有一个小蛇模样的灯。
“就它吧。”
“鲜少有姑娘家喜欢这种花灯,姑娘还真是独具慧眼。”老头一边从底层匣子里拿出递给我,一边说到。
我并不理会他的话,只是转头小声对碧落说:“不是说蛇为小龙吗?就当它是天帝,把它点了扔河里给你报仇。”
碧落听后,好笑的看着我,轻轻拍了拍我的头顶:“你这样大胆,不怕被天帝责罚?”
“我才不怕呢。他们欺负你,我虽不能明面上做什么,不过这种私下的时候,还是可以给你出一出气的。”
碧落不再说话,转过身子望向一处。
穹灵仙子以金莲换命,且还要诞下一名异族为子,是天界不能明里的讽刺。虽然无人说甚,但终归不是什么好事。加之碧落生性冷清,自幼不肯亲近穹灵,所以穹灵对他也不欢喜。
天族历来有男子加冠后赐一座宫殿而居之行。碧落在其加冠礼后,向天帝要了离天宫最远的结璘宫为行居。
天帝宽厚仁慈,对碧落更是愧疚,不仅赐居所,更是纵容免了他所有面安,跪拜,礼祭等大礼。
金蛇灯在河里飘着,我兴奋的晃着碧落的衣袖说许愿。满河灯火通明,映着他如玉的面容,眼睛深处有一丝跳跃的火束。
在我的注视中,他闭着眼睛认真的许着愿,长长的睫毛遮出半圈扇形的阴影。
我问他许了什么愿,他含笑摇头不肯说。在我死缠烂打下,也只是俯身捏了捏我的鼻子,他说:“你以后便知道了。”
河边吹起了一阵小风,吹的我与他的发丝纠缠在一起。发带缠绕其中,仿佛要永生系在一起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