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春雨夜过后,院子里的杂草长了不少。
小书童低声叹了一口气,这会儿又是该拔杂草的时候了。他正准备撸起袖子,做吃力状要大干一场时,“我来帮你吧。”他惊诧转头,是覃川。
她也一层层地正叠起自己青纱裙的袖子。
“覃川,你说先生让你做他的侍女,那是侍女和小书童是‘对头’么?”
这个大概五六来岁、身高不及她腰间的男娃娃,口气倒是一点也不生疏啊。
覃川对着他微笑,说道:“这话谁告诉你的?当然不是,论辈分我可比你大,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
小书童听后摇头晃脑地,作思考状。
“好啦,这问题先别想了,这院子里的草可等着我们呢……”
他眼睛突然放光一亮,渐渐又暗淡下去。紧接着,院子里就只看到这两个人忙着拔草的背影了。
长在泥土里的野草生命极盛,起初是随风飘来的种子落下,大地赐予它们养分,再经过几场大雨的洗礼,野草的种子自然会破土而出,长成如今这般模样。
覃川双手将草一根又一根地连根拔起,手被抽拉得通红。太阳从洁白柔软的云朵中隐隐露出,周围湿润空气中的水分渐渐地被蒸发着。
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的草一大半已被拔光,一大堆杂草的“尸体”被放在阳光下暴晒。
“哎呀~”覃川站直身子,伸了一个酸痛的腰,背后的贴身衣服已被汗水浸湿。她开始眨眨眼,一睁一闭忽然看到了一个人影。
公子齐懒散地坐在青石阶梯上,手里随意摇晃着个琉璃酒盏。见到覃川正对着他看过来,自己就往腰间抽出根青色的短笛,放在鼻尖和唇边之间,轻轻吹起。一首不知名的曲子竟让覃川听得入迷了。
“怎么样?先生我吹得可还好听?”
“原来你早就在旁边看着了呀,为什么不过来帮忙?”见覃川有点生气恼火的样子,他反倒更高兴了。
“哦,原来我们小川还是很在意先生我的,只是我爱干净,这活还是你干得好呀。”
“你……”覃川扬起自己土黄色的手掌,没想到公子齐的这撒娇本事竟更胜从前那人了。
“哎,别!你这手这么脏可别碰我……”话未说完,他一个措不及防之时,脸上皮肤就被覃川的手指划过。
“你竟敢?!别跑……”
“呵哈啊哈哈~”
她在跑,身子和脸在灵敏地躲避他的“袭击”,两个人玩得可谓是不亦乐乎,整个院子有大半地方都留下了被踩过的脚印。
小书童本来挺不想管这玩闹的两人的,他是个在旁边的吃瓜群众。可奈何自己实在看不下去了,摸摸脑瓜疼。
“先生!”他大喊一声,“你衣服脏了!”稚嫩的童音在这时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啊!我的……衣服!小川儿,你先等着~”公子齐满脸尽是嫌弃,小川儿这个顽皮捣蛋鬼,也不知是何时已把几个泥巴掌印留在了自己的衣服上,这让他如何承受?算了,自己的小侍女还能怎么办?就宠着呗。
洗衣服、倒茶、打水,呃,还有暖床?!这些活覃川做起来自然很顺手,没什么干不了的。
她很佩服自己这条当小侍女的命,很久以前在大骊皇宫就服侍过帝女,后来到傅九云身边。现在呢,遇到了公子齐,又继续干回了她这当“老本行”……
“小川儿,天色不早了,替先生我暖床吧。”对方给自己丢下这句话,就握着手中的扇子,似笑非笑地出去了。
这一幕何曾相识,只可惜她不再是当初香取山上为了灵灯的小杂役了,而他也如失忆般不再记得当初发生过了这些事和说过的话。
覃川无奈地摇摇头,走到床榻旁,慢慢将那一沓棉被平整地摊开铺平。
话说现在已是春天,白圣山这里的气侯也很是温暖,起初睡觉时就不用太热,哪里来的暖床一说?公子齐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应该是这些日子以来故意刁难她习惯了,覃川这会儿真不会想到此人还会有什么“可怕”的想法。
把床收拾干净后,覃川把鞋脱下,掀开被子,正想钻入棉被里。谁知这时耳朵后传来一个让人听了全身起鸡皮疙瘩的声音。
“小川儿~”
“啊?”她还没来得及回答,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宽大的身影从后面挡住了光线。接着一只手掌按在自己的后脑勺上,她瞬间被压倒。
天!这么猛!公子齐啊公子齐,我以前原本以为你只是放荡不羁,没想到你会这么的放荡?!
覃川这会儿是真的脑子卡得死死的!看着此人的脸靠得越来越近,赶紧双眼一下子紧闭!
“先生饶命,小的知错了!”
“错了?哪里错了?”他停住,起身放开了撑着的双手,轻淡地问道。
覃川还在脸颊微红,稍稍吐了口气。接着慢慢抬眼瞧面前的公子齐,略有些尴尬的说:“小的有错,不该把先生桌上的画纸弄脏……”
她想起前些天自己在打扫书房,因有些困就趴在他作画的桌子上睡着了。这一睡就出了大麻烦,一个不经意的转头,磕翻了桌上的砚台,那沓宣纸自然被墨汁浸湿,大型出祸现场被公子齐亲眼目睹。
但是他看了后只是脸上稍有怒意又带有无奈的神情,摆手示意让她出去。
后来覃川又走路绊倒摔了个昂贵的镶金瓷花瓶,公子齐的衣服被她晾在屋外却被风刮走不知到了何处?他那罐珍藏了几年没舍得喝几口的梨花酿,只是因装在了一个简陋难看的旧罐子里,却被覃川打扫时当做废品扔了。
前几天院子那只八哥突然不叫了,吓着了他,跑去看时,竟发现一大堆“粮食”在那里摆着,八哥被喂得撑鼓了肚子……
“那你做错了那么多事,总得赔偿什么吧?”
“先生,小川我一弱女子的,真的赔偿不了什么呀,不如……不如~”覃川额头拧了拧,硬是有难以说出口这话的样子。
见公子齐甩了甩袖子去到桌前端起杯子饮了口茶,她跟上去,傻乎乎地作了个发誓的手势,“先生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先生不赶我走,什么都听你的,决无二心,再所不辞……”
“真的?”
“真的!”她急忙看了对方一眼,低下头继续说,“我可以每天做好多好吃的东西~呵呵,实在不行的话,我还可以——献身~”后面那句是她故作小声地说给公子齐听的。
谁料“噗”的一声,对方把口里的茶水一顿猛喷而出。
“咳咳~你、你……让我该说你什么好呢小川?你怎的还把我当作那种人了?”
“不敢不敢!小的错了!”说完又是一副举手投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