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怨等回到了戏楼,戏楼的人都看着他。有的生气,有的替她委屈,有的劝她,有的大骂沈府的人,只有殇渊用一种诧异的眼神看向她。
此时的缘怨,已经落魄而卑微了,花了的妆在脸上极为扭曲,不再像那精致的角儿了,更是向路边乞讨的人儿。
她少了那几分精神气儿,机灵气儿还有书香气儿,没有了让人赏心悦目的气质。
可缘怨没有听任何人的话,独自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关上了门,眼中的一滴泪,不由自主地淌了下来,随着便是摇着头不敢相信一切的她。
过了许久,她也未入睡,只是独自聆听着那些鸟叫。
那鸟儿的啼叫声,一点点渗入人的内心,让人感觉扣人心弦,凄惨而无助的声,犹如缘怨自己惨绝人寰的哭着。
但她不能哭,她要等着,等着一个解释,或者是一句话,就这么等着,这个夜,她没有睡着,就这么一直等着……
夜。这个夜。是那么冰冷的,是那么痛苦的,是那么令人伤心,令人害怕的,是狂风暴雨的——夜。
她恍然间又想起了从前,从前的一切,想起了被五马分尸的人,那时她想叫出来,却被一个人捂住了口,那个人是谁呀,忘了,彻底忘了……
到了早晨,吊嗓子的时候,赵缘怨还没起来。
在院子外面,这是谁喊了一声:“后台老板回来了!”全戏楼上上下下除赵缘怨外,都下来迎接这位老板。
孙班主在旁边点头哈腰:“徐良辰老板,您这些天出去干买卖的空闲,这又收了一位小角儿——喏!”说完指了指旁边的殇渊。
殇渊会意马上过去了,孙班主拍了拍她的肩膀:“叫周懿鹃,您叫殇渊就行,我给新起的名儿。也是个青衣,给缘怨跨刀……话说这缘怨呢?”刚说完,孙班主就立刻去找了。
徐良辰握住殇渊的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才笑言:“是个好丫头。”说完点了点头,然后对着他们扬了扬手:“去吧去吧,练功去吧。”
这时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又叫着了大伙,开始问:“缘怨呢?怎么没出来呀?”
“不知道,从沈府回来就这样了,昨夜下雨了,恐怕是淋上了雨,哎呀,不会是………不会是染上了温病吧?”
玉娥落没有细说,也没有说重点,只是把前因后果说了。
大伙都“啊”了一声,然后孙班主碰了碰玉娥落:“别乱说话。”又使了一个眼色。
徐老板没当回事儿,轻“哦”了一声。
可是孙班主有些急了,急忙往缘怨屋里走,只是落下一句:“我去看看。”然后边看不见人影儿了。
殇渊不知怎么,总感觉有些心不安,于是跟着班主孙急忙跑进缘怨房间,孙班主正巧刚推门,听到了动静,往后一瞧,笑着点了点头。
待二人看见缘怨时,赵缘怨正卧在榻上,时不时咳嗽两三声,看样子已经不省人事了。
孙班主看了一眼殇渊,然后急忙说:“今天还有戏,角儿得了温病,可怎么办?快拿凉布,要是把那些主儿票全退了,要亏多少钱呀?”
然后想了想,突然又说:“得想个办法,把她替下去。”
殇渊急得手忙脚乱,恍然间变得笨手笨脚,不知道什么好。
孙班主推了推门:“我还有事儿,你先照顾照顾她!实在不行就上街买药,今儿出丑角儿。”然后自己不知怎么笑了一笑,便不再管缘怨了。
“孙班主,你……这……”殇渊一时忙忘了,只见孙班主回过头来,然后殇渊指了指赵缘怨问:“您瞧这该如何是好?”
“卖身契一纸,天灾人祸,都不归我戏班儿管。”然后背着手转过头来看殇渊道:“如果死了,那这就是命,如果活着,那就是戏班子的人。”
“您这是什么意思?”
“你都不管,容她自生自灭吧!”
说完这一席话,孙班主转头就走,不再听殇渊的任何话了。
殇渊也算应了这活儿,只见她拿起放在清水中的凉布,敷在了缘怨额间,才缓缓松了一口气。殇渊小憇一会儿时候,忽然听见缘怨喃喃自语。
“沈茗,沈茗……你骗了我,你说好的……你……”
后面那一段话,殇渊没有仔细听,也没有听清,只听见前面一段话“沈茗,你骗了我,你说好的。”
殇渊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看来应该上街买药去了,如果再继续这样,恐怕还要请个郎中呀……”
说完便穿上一件好衣裳,上了街。
街上热热闹闹的,殇渊很喜欢热闹的地方,蹦蹦跳跳地找桂枝汤的药引子。
她独自在想:“那年我病,用的就是这个药方。去皮的桂枝三两,芍药二两,甘草二两,生姜二两,红枣十二枚,水加七升,微火煮取三升,共是五钱……”
想着,突然被撞了一下,她“哎呦”一声,想是自己没看路,不小心撞的,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
可仔细一看,那人拿着扇子,轻轻拍了两下,笑:“这么快就把我忘了?最近不上你那听戏,忘的可真快。”
殇渊抬头一看,满心厌烦——卫净华。于是漫不经心地言:“嗯。”
卫归笑了笑:“还真忘了,这是干什么来了?早场快开始了,你怎么出来了?这可是大忌。”
殇渊哀叹:“还不是因为大角儿病了,得了温病,买药引着来了,现在回去,恐怕给祖师爷磕头都来不及。”
卫归开始冷嘲热讽:“病的时候可真好,正巧是在小角儿都出来的时候。”
殇渊一“呵”笑,后言:“班主说了,我若不回去,丑角是主儿。”
“哦,是孙班主的小儿,孙菁洲吧?很不错哦。”
“我还是买药去吧!”说完,殇渊急冲冲的走了,连喘气的机会都没给卫归留,所以没有注意卫净华笑着摇了两下头。
“病中美人,隐记沉沉。老实本分,定心不狠。”——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