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
城中热闹非凡，娃娃们一早就拎着炮竹，蹲在雪地里不亦乐乎。孩童们这一整年可不就等着今天了嘛，急迫得脸蛋都染上了节日的喜气，红嫩嫩的。门户前火红的灯笼与飘扬的白雪形成强烈反差，反倒生出了些喜庆。
书院里头的吵闹声更是骇人，甚至都盖过了外头的炮竹声。每年一到这时，这些个翩翩公子就露出本来的面目了，要多疯就有多疯，毕竟能随意玩闹的机会可不多。大先生倒也不打算训斥，家里头闹腾些，总比死气沉沉要好吧，看着还显得亲切。
林悠随秦霄贤掺着，站在院子一角，看着师兄弟们上窜下跳忙忙碌碌，心情也好得不得了，时不时掩嘴偷笑着。
她也不是没想过一起去帮忙，可奈何身子还未痊愈，秦霄贤说什么也不让她做这些累活儿。
林悠犟不过他，只得作罢，远远看着他们边做事边打闹。
“那你替我去帮帮忙吧。”
秦霄贤把她的手臂紧紧揣在怀里，神情认真：“不，我要在这儿陪着你。”
林悠顿时翻了个白眼，把手从他怀里抽出来，有些无语。
明明就是不想干活儿，还把锅甩在她头上，这么一本正经的找借口真当人家看不出来呢。
“师父师娘！”门外传来一声呐喊。如此有穿透力的声音，整个京城绝找不出第二个，可不就是咱们陶角儿回来了嘛。
大少爷猛地回头，看清了来者顿时喜笑颜开，踉跄两步张开双臂就奔迎过去。
“阿陶！”
陶阳一惊，看这架势定是要把他扑在地上才肯罢休，急忙调头朝院儿里头跑去。少爷当然不放过他，加快了脚步紧随其后。
陶阳提着袍子，在院子里跟少爷绕圈儿：“别别别！你站那儿！”
少爷脚步一顿，见这么追肯定是追不上，忙调换了路线绕到他前面，纵身一跃。
砰！
好家伙这力道，直接把咱们陶大腕儿撞得直头昏，眼前似乎都有些重影了。这俩兄弟打小就爱闹，大家伙儿也都见怪不怪了，没一个人出去拦着，被逗得前仰后合。
林悠都乐得快要站不住了，心里想着，他们俩果然一点儿都没变，还是这副老样子。
她站直了腰，深吸口气缓一缓。忽然间，心头传来一阵刺痛，疼得她直皱眉。
抬手抚上胸口，小心地平复着呼吸。对于这种情况林悠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点疼痛和术前比起来根本就不叫事儿，忍忍也就过去了。段采芙也说是正常反应，恢复期都会出现这种痛感，因为身体需要适应这颗新的心脏。
她偷偷瞥了眼身旁正偷吃蜜饯的秦霄贤，心情有些复杂。
既然他没事，那就说明这颗心脏不是他的。那么又会是谁的呢？林悠惊奇的发现自己竟然连身体里跳动的这个小东西从何而来都不知。
她不是没有问过秦霄贤，但每次他都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要么就强行撇开话题，显然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罢了罢了，不愿意说也没必要勉强，反正总不能是抢来的吧？
“旋儿哥。”林悠扯了扯秦霄贤的袖口，歪着脑袋，“咱们出去玩会儿吧？”
“不行。”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外头都是积雪，天寒路滑，又正当除夕，人肯定多。就你这身体，若是被磕了碰了还指不定又要怎么折腾我呢。”
林悠见他态度如此坚定，却还是不愿死心，抓着他的手来回晃悠，娇嗔道：“去嘛去嘛～我这都养在家好些日子了，再不出去走走就该忘了外头长什么模样了。”
可不是嘛，从秦霄贤出征西北那日算起，到现在已有整整半年，不憋坏那才叫奇怪呢。
秦霄贤可是最看不得她这副样子了，嘟着嘴唇，皱着眉毛，眼眶还泛着红，就好像谁欺负她了似的。小时候只要她一露出这个表情，他就是再有理也不得不乖乖道歉。
别开脸去不看她，愣是忍了半天不动摇，任凭林悠晃着自个儿的手。
见秦霄贤不肯松口，林悠转了转眼珠子，轻轻踮起脚凑到他眼前，掰过脑袋迫使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旋儿哥……”
本来是准备铁了心的不搭理她，没成想到最后还是没能撑住，败下阵来。
“行行行，依你依你。不过午饭前必须得回来。”秦霄贤略微不爽地蹬了林悠一眼，心里暗骂自个儿怎么就这点儿出息，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没长进。
吩咐下人备了马车，又把林悠从头到脚裹了个严严实实，退后一步，看清楚没有任何遗漏的地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不穿厚实点儿可不行，就她现在这身板儿，哪还能受的住一场病啊。
林悠站在那儿无语至极，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但害怕他反悔却也不敢说些什么，只能任由秦霄贤折腾。
上了马车，林悠抑制不住心内的欣喜，掀起布帘趴在小窗边，自始至终眼神就没回来过。一阵寒风拂过，从窗口入了车内，让人不禁打个寒颤。
秦霄贤眉头皱了皱，伸出手臂一把把她拉了回来，另一只手死死地攥住了布帘的一角，不让寒气有任何缝隙可钻。
“别看了，一会儿该着凉了。”他又把林悠的披风拉紧了些，口气像是在照顾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自从知道林悠病了之后，他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眼底少了当初的傲气和不羁，也不再喜欢与人打闹，一心一意陪在她身边儿，这气质反倒是有了些堂主的影子。也许是因为，他也有了一个需要自己照顾的人吧。
“就这也能让你兴奋成这样？瞅你那点儿出息吧。”
林悠也不恼，就这么安安静静地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的心跳。曾几何时，她也幻想过能像如今这般与他相处，时隔五载，终又重逢，一瞬间竟有些恍惚。
一切都没有变，他还是他，是她的旋儿哥。
谢谢你一直在原地等着我，从未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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