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集合的地点已零零散散得站了些人。等蔚攸与谿浔二人抵达时,天也黑了下来。许皑背对着她们,正眉飞色舞在给几个同学讲些什么,边比划还边四处张望,似乎是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角度。这一望,就望见了正朝这边走来的蔚攸。兴许是开学考时蔚攸给他的初印象实在是不太好,他拧了拧眉,语气不太好地向她招了招手,说:
许皑‘‘画又画不好,还不来的早点,好好学习学习。老师都跟你说过了,当那什么艺人虽然凭借你的外貌能一时红火,但终究不能一世无忧啊!况且那圈子鱼龙混杂,你一个社会都没入的大一新生,都不知道要被压榨成什么样呢!’’
许皑一直说一直说,丝毫没有要停的样子。
一旁的谿浔扫了眼四周,困惑不已:
谿浔‘‘攸攸,他在说谁啊?’’
蔚攸将自己手腕上的红绳戴正,仔细地观察着:
蔚攸‘‘大概是空气吧。’’
许皑被噎得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被口水呛着。这两个小姑娘,看着柔柔弱弱水灵灵的,怎么这么能说呢?这一唱一和的,当真是一点也不怕他这个班主任。
他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不再说话。
又过了大概十分钟,人终于陆陆续续地来齐了。
天空变成了绛紫色,像是被画笔一笔笔填涂上的,深浅不一。
许皑很快就宣布了今天的任务——在十一点之前完成一幅油画,《夜》。
同学们难免怨声载道。许皑见此情景,无奈地叹了口气。今天早上这群孩子就要到班集合开班会,然后就一直在坐车。直到傍晚才到了这里,中途只停下了几次让他们去中转站上了个厕所,连午饭和晚饭都是在车上吃盒饭解决的。好不容易有了休息时间,才两个小时就又被拉去画画,大家都不太情愿。
但时间其实是挺紧的。他们一共要在这里待一个月的时间,要完成十幅素描,二十幅油画。去除首尾的路程时间还有最后的篝火晚会,也就二十来天的时间,就算每天赶一幅,如果不能保质保量得完成,太过敷衍了事,那么他们的平时分可能会被扣除一些,再加上C大那变态的优胜劣汰制——即在每学期末的期末考试后会总计学分和平时分,每个年级的后十名将会被劝退,除非在重大赛事或者校内评比中得过奖项,否则一律淘汰。这也是造成了C大毕业生如此之少的原因之一。当然,这样的规则培养出来的自然也是最优秀的精英。
蔚攸心知这次写生的重要性,不再像开学考那样敷衍,更何况她现在也已经不像以前那样陷入瓶颈,对这种常见的绘画题目自然是手到擒来。
而谿浔的画既然能入选画展,她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辈,一样是如鱼得水。
将近十点,她们就已先后完成任务。许皑晃过来看了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
许皑‘‘不错,想不到你功底还是挺好的嘛?那怎么开学考上还投机取巧?’’
蔚攸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
蔚攸‘‘快。’’
谿浔瞥见许皑疑惑的眼神,解释:
谿浔‘‘她是说那样画比较快,方便她去拿白颜料。’’
许皑有些不想说话了。这开学福利的传统是他先提出来的,送白颜料的法子也是他第一个想出的。但因为这件事他的学生这么对待开学考他怎么就觉得不太高兴呢?
许皑转头继续巡视,正好瞧见一旁的木柴快没了。他立刻找到了发泄的方法——
许皑‘‘正巧你们俩没事做,去捡点柴火回来吧。你们画好了别人还要画呢,生火比电灯好很多,微弱的火光比较有气氛,有助于他们的作画。’’
他一本正经地说出了这番话,心情顿时顺畅了许多。
谿浔听了这话,眼睛顿时瞪了个老大。腮帮一鼓,就要理论,肩上却突然被拍了拍。她转过身,看见蔚攸已经收拾好了其他东西,说:
蔚攸‘‘走吧,要是我们动作快点,等我们捡完柴回来,就能直接回屋睡了。’’
已经不晚了,作为一个小仙女,谿浔一直秉持着早睡晚起的观念,毕竟睡觉是能补足仙女的仙气的。所以,她终是没再反驳,跟在蔚攸身后进入了桃林前的树林。
桃林就在树林的后边,要想进入桃林首先就得穿过这片小树林。虽说是树林,可这里却荒凉得很,完全不像会跟桃林长在一个地方。这树林说小倒也是真的小,谿浔与蔚攸两人走了十分钟就快到头了。
兴许也是正是因为林子荒凉的缘故,地上倒是有许多木柴,两人一路走一路捡,已经足够了。
脚下似乎又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谿浔不满地撇嘴。这一路上,她已经踩到过好几根骨头了,这些村民也真是的,喂狗不能挑个合适的地方吗?
蔚攸‘‘差不多了,我们往回走吧。’’
蔚攸看向左侧的女孩,见她仍在嘟囔自己踩到的骨头,心中发笑。
谿浔‘‘不是你怎么还笑我啊!有这么好笑吗?不就运气差了点,脸黑了点吗?不过也是奇怪,你怎么就没踩到呢?’’
谿浔听见蔚攸压抑不住而越来越大的笑声,一阵气恼。
蔚攸停住笑声,碍于女孩威胁的眼神而没有说出‘‘因为我脸不黑’’那句话。
其实这也不能怪谿浔的运气,只因为她惯爱走树下草地这些村民经常会稍作休息的地方,所以才会有这么多骨头吧。而蔚攸,则是一直走的大路,自然不会踩到骨头。
只是谿浔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这才引得蔚攸不住发笑而已。
收起笑容,蔚攸回想着这些天来自己的变化,有些记不太清自己以前的样子了。
果然,人只要有机会,就又会沦陷在这俗世中,却总甘之如饴,正如自己一般,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