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这海孟非的课无聊死了,就会口头讲讲,怎么没听说过他画画画得多好?”
身旁的同学手举着一面小镜子,慢条斯理地补着妆,嘴里嘀咕着。蔚攸扫一眼她,没说话。别人她不知道,但海孟非,虽然啰嗦,课又上得烂,但是论画画,她自认还没有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地步。这位师父,其实还是有几分真本领的。捧起书,起身,出了教室门。走到宿舍楼下,才想起来,还有事要找海孟非。于是又转过头,去了教学楼。上楼梯的时候,又碰见了上次那个背后编排她的女孩子。女孩显然是没有注意到她,蔚攸慢悠悠地爬着楼梯,装作若无其事地与她擦肩而过,却不小心听见了女孩的自言自语。
南浥“海孟非那个老头子,没事儿找事儿做吧……”
蔚攸听到这话,面上平淡,脚步却一顿,停了下来。
南浥“整天就知道提问刁难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怎么好意思来问我们?那些题目他自己知不知道答案还难说呢!上次也是,听说他很轻易地就放过谿浔了,八成是和她有一腿。几个人狼狈为奸,可真是绝配!”
南浥的话音刚落,蔚攸转身,也不去找海孟非了,径直下了楼梯,经过南浥身边,脚下却绊了一下,手里那本砖头厚的书也好巧不巧地砸在了女孩的脚上。
别人怎么说她蔚攸,都可以,毕竟名声这东西没什么可稀罕的,她也并不在乎。但一码归一码,扯上别人,就不一样了。
蔚攸神色几分戾气,眼神发冷地看着南浥,缓缓弯下身子,捡起了书,又不急不缓地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希望这位小姐,你能承受的住……
眼见穿着高跟鞋的脚背瞬间泛红,南浥倒吸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发作,便望见对面的人已连连弯腰道歉。
蔚攸“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我刚刚一时没站稳,书也掉了。真是不好意思……”
蔚攸语气小心翼翼,带着些许紧张和害怕,可嘴角却上扬,漾起了几分弧度。南浥眼尖的瞧见了,更是不虞,却没指责,只是和气地说了句:
南浥“没事的,都是同学,下次可要小心点,要是砸的不是我,是老师,可没你什么好果子吃。”
蔚攸抬头,眼圈发红,嘴角一瘪,委委屈屈的竟是要哭了。
蔚攸“今天砸到你是我的不对,但是你也不能这么说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软怕硬呢。同学和老师都是一样的,难道我是专挑着砸你的不成?再说了,就算砸的是老师,我相信老师也不会怪我的。”
这话一出,竟是在说她不尊敬师长,明里暗里指责老师脾气不好,爱斤斤计较,惩罚学生!
身边已有人在指指点点,南浥心下一紧,蹲下身子,捂住脚背,眉头皱起,似是一副疼痛难忍的样子。
南浥“蔚攸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上次不小心撞倒你,我已经道过歉了,也给你买了甜品赔罪,你不是也说原谅我了么,怎么今天又来砸我?算了,你要砸就砸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撞倒你是我的错,你怎么撒气也是应该的……”
蔚攸眉头一挑,这个南浥,可真是会睁眼说瞎话啊!她看着眼前的南浥,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一个人。她们都是一类人,只不过南浥比那个人段位要高许多。那个人是仗着自己讨人喜欢,明目张胆地坏了她的名声,却让自己察觉不出,还掏出心肺对她好。而南浥,则是表面上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什么事都不计较,却在字里行间杀人诛心。她那些话乍一听没什么,但仔细想想,却全是讯息。其一,南浥撞倒了她,给她道了歉,这事本来就可以了了。但自己还让她买甜品,不是明摆着说她蔚攸小心眼?其二,自己明明最后说原谅了,暗地里又不放过她,故意把书扔了砸她,这是在说她蔚攸小心眼,表面一套背后又是一套。其三,南浥最后说不是第一次,说明她平日里脾气就很差,不仅博得了别人的同情,还间接损害了她的形象。可南浥什么时候撞了她?怎么跟她道的歉?又是哪儿来的第一次?难不成是自己失忆了,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呢?这一环接着一环,要是平常人,可就真被她这么给说得没话了。蔚攸面上神色不变,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内心到底是怎样一个翻天地覆的状况。她对陌生人一向都是有些冷淡的,不会去结识也不会去得罪,被人冤枉编排是常事,这次不过因她实在过分,牵扯上了老师,自己才想把该讨的债讨回来,却不曾想还遭了这样的罪。蔚攸心想,之前的话收回。南浥的等级还真是挺高的,比小说里的那些绿茶婊强多了。她蔚攸平生被人冤枉的次数不算少,这次与以往的相比,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所以,即使知道这次的白莲花自己是实在装不下去了,她的表情却依旧平静得过分。此刻,她心里蓦地萌生出很多问题。她想问南浥,为什么这么针对她。她想问南浥的父母,是怎么教出这么一个会演戏的女儿的。她想问海孟非,他以前说的无话可说是不是就是这么个感觉。她甚至想问问,六年前的易安然,是不是也像现在的南浥一样,那么讨厌自己。易安然,易安然……她凭什么可以安然地来,安然地去!明明自己一直都是一个人,她却偏偏要突然闯进来……明明自己从来不会信任别人,却偏偏信了她的每一句话……明明自己已经见惯了那些恶心的戏码,却偏偏还是为她所骗……这些言论,明明不是从同一个人的嘴里说出来,内容也并不相同。可蔚攸还是联想起了当年易安然充满着嫉恨的眼眸与话语。
易安然“难道你当真以为,我愿意和你当假意姐妹吗?”
呵,那难不成不是她易安然先跑过来,凑在自己面前的吗?
她本来就不喜欢与人打交道,可偏偏老天不随她的愿,总爱送这些人过来,碍她的眼!
蔚攸突然就没了与南浥周旋的兴致,她越想,反而越来越平静。是了,这与当年的事情不正如出一辙吗?只不过,易安然是看似纯良无害,实则能致命的毒蛇,而南浥,只是一只还没张开的小狼,自以为能伤人。
既然如此,一个牙都没长全的幼狼,又何必与她仁慈?直接一锅端解决了,省得以后再费心思,浪费她的时间!
如此想,蔚攸就没再继续挤眼泪。她收起之前的架势,没等南浥说完,想也没想的便打断了她的话:
蔚攸“你说你之前撞倒了我,那请问你是在哪儿撞的我,又是哪天撞了我?你说我让你给我买甜品赔罪,那敢问你买的甜品是哪家的,买的什么甜品?你又知不知道我从小到大就压根儿不喜欢吃甜食?你说我不是第一次向你撒气,那我倒要问问我之前怎么向你撒了气?开学刚两周我又是怎么认识的你,还在课业如此繁忙的情况下向你撒了不止一次的气?”
说完,蔚攸没看周围人的反应,径直又往前走了几步,不顾南浥先前哭得梨花带雨以致妆容全花了的脸蛋上呆滞的神情,把手上的一大捧书一本一本慢条斯理地都朝着南浥砸过去,顺势把之前顺手放在扶手上的那一本也拿了过来,后又轻轻一扔,好巧不巧又砸到了先前砸过的南浥的脚背。又想起了什么,蔚攸从口袋里掏出便利贴,笔,这次她也不瞄准了,低着头一股脑地就往南浥那儿丢。摸到手机,她下意识地就想砸过去,在脱手的前一秒又想起来,这是新买的,不能丢,于是丝毫不心虚地把手机放了回去。猛然瞟到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谿浔,她眼尖地瞥见谿浔手上的一本英汉辞典,毫不客气地抢了过来,随手一丢。
完事之后,朝谿浔扬了扬下巴:
蔚攸“下次补给你一个。”
而后,才正眼瞧着南浥,道:
蔚攸“蔚攸版撒气,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