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太阳,像一捧被砸烂的柿子。”
许皑颔首,拍了拍画作主人的肩,予以鼓励。近两年的学生几乎都是这样,努力,肯吃苦,但无甚天赋。全校的学生加起来,足足两千人有余,真正有才气的却凤毛麟角。眼前这位据说是专业第一录取进来的学生,基本功倒是很扎实,可惜,欠缺了点灵气。
没有再继续巡视,他沉声开口:
许皑“好了,时间到了,同学们把自己的作品交上来,就可以下课了。”
教室里逐渐空下来,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学生在收拾颜料。
最后一位学生交上了自己的作品,许皑扫了一眼,拧眉:
许皑“你怎么没有画,不知道这是作业吗?第一堂课就这么放肆,以后还怎么得了!”
正准备走出教室的女孩转头,许皑眼中闪过一丝讶色。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
许皑“不要以为上了大学就可以放松了,就算你以后要去当艺人,也是要有一技之长的,光靠这张脸可不行……”
可那女孩只回头看了眼,便急匆匆地跑了出去。饶是向来脾气好的许皑也不免有些恼怒,嘴里絮叨不断:
许皑“现在的孩子啊,都被父母宠惯了,见到老师,连理都不理一下的……”
说着,他瞥见那右下角的两排字,双眼微眯。
林箖“许老师,下周的校展您决定好要推选哪幅画了吗?”
许皑回头,见到来人,眉头舒展,
许皑“是林箖啊,快,快来帮我看看该选哪幅!”
阳光倾泻进窗,溅起点点星辰。逆着光,他目光清浅,剑眉微敛,灵气逼人又肆意洒脱。
林箖,许皑带的第五届学生,也是C大历届最优秀的学生之一。
林箖“这幅《太阳》运用大面积的亮色,色调温暖,让人眼前一亮。”
林箖淡淡地评价,视线却不自觉落在了一旁的画上。
画布上干干净净,只题上了落款和两句话。
“我洗尽半生铅华,我看见远处一片白光
我褪去一身骄傲,我听见你在哪里慌张”
心下已定,林箖指了指那空白的画:
林箖“不过,我倒是觉得这个不错。”
许皑即使不大满意,看见林箖胸有成竹的模样,也犹豫不定。林箖向来不会任性行事,他选这幅自然有他的道理。再者,这些画里也没有出彩的,交哪幅都是交,也没有再合适的了,最终,他轻叹一声,只得在名单上填上了两个字:蔚攸。
“叮咚——”女孩此时终于赶到了画室,刚放下包,便听到短信提醒铃声。
“请大一新生蔚攸同学于下周一上午八点整到艺术画廊,分享自己关于作品《白》的灵感。”
她扯了扯唇,灵感是只属于自己的艺术,想到便想到了,哪里来的分享。
收回手机,蔚攸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一大桶白颜料。幸好来得早,要不然白可就要被一扫而空了。
轻舒一口气,她如是想。
残阳似血,渲染了半边诗页。
南浥的指尖停留在鲜丽的落日上,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一旁的同座探过头来,看到画布上的夕阳,赞叹不已:
同座“南浥,你就别担心了。你的水平,当初就是专业第一,现在,怕是能在画展上拔得头筹呢。”
南浥“你可别胡说了,院里能人辈出,且不说我这般拙作能不能被选上了,就算选上,我也是怎么都比不上林箖学长的。”
南浥笑得温婉,有几分矜持又有几分羞恼。
教室里忽然一阵骚动,见大家都在讨论班级群里的信息,同座也掏出手机看了看,末了,有些尴尬又幸灾乐祸地指了指屏幕:
同座“南浥,看来,这C大还果真是如你所说的,能人辈出啊。”
南浥心里慌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目光移到了屏幕上。
待她看完,眼中晦涩不明,只泛着水光,眼圈发红,脸色也顿时煞白。
同座看她这副样子,也心生不忍,不再说什么。
群里疯狂流传的消息,正是近日备受关注的校展入选画作名单。其实,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园画展,本不值一提,但在全国最好的美术学院,C大,每年新生入学开办的画展,往往是每学期仅次于期末的一次,甚至决定着每个学生平时分的百分之三十。当然,这并不是只局限于新生,只是对大一新生更重要些罢了,也还是会有些其他学长学姐的好的画作入选的。
本来,画展上的作品只需从艺考中挑选就行了。但今年,录取的学生格外多,艺考分数也都不相上下,而画展的名额却是固定的,所以,这次学院便举行了一次入学考试,从中挑选出前十。这前十名学生,便可获得名额,与优秀的师哥师姐们的作品一同在画展中展示。
就在今天上午,大一新生就参加了入学考试。这次的题倒不是很难,只是让他们画出自己心中最美的风景。风景画,对于学习美术多年的人,自然是手到擒来。
但,没想到,入选名单这就出来了。
“大四:林箖——《眼睛》
大三:莫濑——《青石巷》
大二:李梦晟——《银装素裹》
大一:秦覃——《繁花似锦》,孟梓敖——《死如秋叶》,蔚攸——《白》,王施——《梦回长安》,赖宇——《海市蜃楼》,梁飞励——《四月水乡》,顾蔓苓——《炽火》,谿浔——《自然之灵》,陈嘉南——《血海》,姚敏——《柳》。”
同学们“蔚攸……蔚攸不是咱们班的吗!”
一石惊起千层浪,起哄声在南浥的耳边回响,久久不散。
同学们“南浥竟然没有入选诶,她不是专业第一吗……”
她似乎能感觉到那若有若无地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带着嘲讽与不屑。
她的脸涨得通红,牙齿紧咬着下唇,留下一排痕迹。随着身边的议论声越来越大,身旁的同学都注意到了她的异样,出言安慰。然而,在桌间的罅隙里,她已紧握成拳,指尖泛白,长长的指甲嵌入了掌心。
蔚攸……
她在心里默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眼底闪过一丝阴鸷。